当初,苏清棠接过荷包时,指缝间往里弹出的粉末,没能逃过他的眼。
那是一种致幻药物,口鼻吸入即可生效。
张映心怀鬼胎,能生出何种幻象只有他自己知道,倒霉事因此而起。
昼想夜梦,再辅以苏清棠的话。
饱受惊吓后的张映自然而然主动来归还银子,顺带魂不守舍,染上病症。
清棠这一招,攻心兼攻身。
但此间种种,江贺言未曾戳破。
清棠只要不危及自身,想要如何惩治人,都随她心意。
“夫君,我明白,但有时人啊,要狠一点。”苏清棠把切好的葱蒜放进碟子递给江贺言。
江贺言接过,认真看着她,语气严肃:“对旁人狠可以,不要对自己狠。”
苏清棠一噎,讷讷收回手,随后笑道:“夫君也别只顾着我,这句话,于你同样重要。”
“为夫记住了。”
不同于苏清棠,江贺言表现得十分乖顺。
苏清棠犹疑地看向自家夫君。
她可不信,记住了可不一定代表能做到。
……
月上枝头,薄云渐散。
风竹跃过窗前,照例守在门前,只待公子人来。
不多时,轻微推门声响起。
江贺言一身单衣立在阴影中,脊背挺拔如松,面色却晦暗不明。
风竹率先开口,“公子,您要属下查的属下查到了,正如您所料,那名扔出飞镖的劫匪,不是一般人。”
“说来听听。”江贺言不急不躁。
“属下审问得知,那人原是三皇子部下的一个小喽啰,职位不高,叛逃出来成了土匪。”
“说叛逃便能叛逃?”
“好像是三皇子部下内乱,他趁机逃了。”风竹回忆,慢吞吞道:“近来京中不太平。”
“那个人怎么说?”
“主上他……默许您娶妻的事,但他希望您专注科举,势必要在一众学子间脱颖而出,若需助力,主上会派遣人……来助您。”
风竹说得断断续续,每每提及传话,都叫他头大。还是风影那个木桩子似的家伙好啊,做任何事一板一眼,只听令,不会顾虑太多。
“不必了。”没等风竹思绪回笼,江贺言断然拒绝,面上褪去一贯的温柔,目色深沉,“他不来打搅就是最好。”
“是。”风竹悄声退去。
屋内,苏清棠迷迷糊糊醒了,感受到身边没人,翻个身继续睡觉。
不该管的,她从来不去忧心。
……
转眼,三年一晃而过。
四月,春光明媚。
苏清棠懒懒靠坐在窗边,手上正拿着一本医书,翻过一页后,秋宁推门而入。
“夫人看了一上午,要不歇歇?”她望了望倚在窗前的女子。
三年了,苏清棠完全长开,本显稚嫩的面庞如今多添明艳,虽着一身半旧布衣,却遮掩不住仙姿国色。
她目光专注,眉眼低垂,手指捻动着书页,侧颜浸润在斜射入内的光中,仿若从画中走出来的人。
“总归是闲来无事,看些医理解闷。”苏清棠头未抬,淡淡道。
她稍稍转眼看向窗外的院子,“外边晾晒的草药可翻过了?”
“放心吧,夫人。”秋宁笑道:“奴婢做事保证稳妥。”
苏清棠点头,目光落在远处。
三年了,江贺言一如前世中举,现今赴京赶考,已过两月有余。
“秋宁你说,京都繁华,美人如云,不乏皇亲贵胄,他若在殿试一举夺得榜首,会不会弃了我这个糟糠之妻?”苏清棠慢声说道。
她问出这话,倒不是因为害怕和不信任,只是为了做好万全打算。
不放过任何可能。
“夫人,老爷不是这样的人,若真是如此……”秋宁拧着眉,万般苦恼的样子,纠结到最后愤怒道:“若真如此,奴婢就去告他,还要捅他一刀,给夫人泄愤!”
“秋宁,你胆子越发大了。”苏清棠噗嗤一笑,点了点她额头,“傻丫头,捅人是犯法的,你不必为了我栽进去。”
“那可不行,奴婢从小跟着夫人,不维护夫人维护谁?”秋宁理所当然地昂起下巴。
苏清棠无奈地叹气,“秋宁,你误会我了,我的意思是……”她顿了顿,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冷,“真有这事,我亲自去捅他。”
“夫人威武!”秋宁竖起大拇指。
苏清棠笑笑,转眼望向门口,“贺盈,站外面多久了?进来吧。”
“啊?”秋宁疑惑,同时也将视线转向门处。
木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偷听的江贺盈背着手,低着头,磨磨唧唧进门,往后踢了下门。
门合上,她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嫂子午好。”
“嗯,贺盈来找我所为何事?”苏清棠问,语气与平常并无两样。
见自己没被训斥,江贺盈开心了,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笑道:“大好消息,今年我种的小白菜长苗了,嫂子,你可以去看看。”说完又冲秋宁眨眨眼,“宁姐姐,你也要去。”
“你不是每年都种?”苏清棠失笑。
“今年不一样,长势特别好!”江贺盈拉起秋宁的手,转头催促苏清棠,“嫂子,去了不亏哦。”
“知道了。”苏清棠站在原地,望着她俩背影,不禁感慨。
两小姑娘性格相似,说话也投机,三年来相处得很融洽,俨然成了一对好姐妹。
江贺盈相较于秋宁,性子更为直爽活泼,无拘无束,喜好也广泛,钓鱼、种菜、上树……没事就喜欢带着秋宁左冲右撞,秋宁也活泼不少。
江贺义前年参军入伍。
江贺言平日忙着读书做饭,忙着上山采草药,替偶尔来的病患看病,不时抢家务干,几乎没有空闲时候。
这么一来,自己对江贺盈的照看更多一些。
她忽然有种养孩子的自豪感。
苏清棠转身关好门,去了后院。
正如江贺盈所说,后院一片菜圃里,白菜抽芽,满眼是星星点点的绿。
两小姑娘蹲在一旁,不时用手指戳戳。
苏清棠正欲吓她们一吓,外面却突然传来纷纷闹闹的人声,夹杂敲锣打鼓声。
“谁呀,办喜事办咱家来了。”江贺盈正觉厌烦,一起身,转头就对上苏清棠,“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