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苏清棠笑笑,接着问。
江贺盈找来茶水润嗓子,“这不,当天晚上他又做噩梦了,甚至还病了,翌日一早,便把之前的拿走的十两银子归还了,还一个劲儿的认错,说不该撒谎,不该拿不义之财,他已经诚心忏悔,让我把这话带给你。”
“银子在哪?”苏清棠面色一凝,略带小心道:“你们没动过吧?”
“那是嫂子的东西,我们怎会擅自动?”为了证明自己,江贺盈冲回屋子,不到片刻,便拿了荷包回来,放到木桌上,“这么多银子,我保管得好好呢。”
苏清棠坐到桌边,拿起荷包,转头递给秋宁,嘱咐她收好。
“所以。”江贺盈攀在桌沿上,凑近苏清棠耳边,“嫂子,这中间有何玄机啊?”
一旁站着的曾禹希也不住近前。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亏心事,拿不义财,迟早遭报应。”苏清棠悠悠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张映,才不会受人糊弄。”江贺盈不乐意了,头一次拉着她胳膊撒娇,“嫂子,你就告诉我嘛。”
“等晚膳后再说。”苏清棠哄小孩似的哄她。
曾禹希听不见答案,一时也略显失落,那张映,是这儿远近皆知的无赖,平日里大家对他打的打,骂的骂,甚至吓唬报官,也不见他收敛。
却不想,在江夫人这儿撞了头,吃了闷亏。
连跪带爬地回江家,把吞下的银子心甘情愿吐出来。
真是第一次见。
她禁不住又看了苏清棠一眼,对方察觉,只朝她颔首微笑。
不愧是京中官宦小姐,曾禹希叹,半点没有小家子气。
见天色不早,她向几人告辞。
“贺盈,你去送送曾姑娘。”苏清棠匆匆交代一句,也回屋去了。
江贺盈望望渐晚的天,又见曾禹希一时舍不得她走,“曾姐姐,现在很晚了,曾叔叔不是出远门了?你一人在家不安全,要不在我这儿吃晚饭,再歇一晚?我昨天钓了两条大肥鱼呢,今晚叫大哥做鱼吃!”
“怕是会叨扰……”
“没事,你与我睡一起,我同大哥说去。”
说罢,不等她回答,径自回屋去找江贺言了。
等江贺言出来时,已经换回了一身粗布便衣,朝自家妹妹问:“贺盈,钓的鱼在哪?”
“灶房的水缸里。”
江贺言点点头,调转步子往灶房去。
曾舜希见状紧跟而去,“江大哥,我去帮你吧。”
“不必了。”江贺言转身,嘴角勾着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声音也是温和的,说出的话却冰冷,“曾姑娘是客人。”
简简单单六个字,偏偏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曾禹希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怎么了?”换好衣,姗姗来迟的苏清棠看着两人,“曾姑娘今晚在此留宿?”
平和的语气,不含其他意思。
“嗯。”曾舜希点头。
苏清棠正想客气说两句,谁知江贺言旁若无人地牵起她的手,“清棠,走吧,我教你做饭。”
她想起约定,便跟着走了。
曾舜希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两人身影很快消失,隔在墙后,独留她一人在风中凌乱。
江大哥对着夫人的笑,可比对她有温度多了。
曾舜希无可避免地有些难受。
她暗自打定主意,眼不见心静,日后还是少来为好。
进了灶房,苏清棠一眼望见水缸,低头去看,只见水缸里两尾鲫鱼正转着圈摆尾游曳,活蹦乱跳,看起来十分之肥美可口。
她已经能想象出它们摆上饭桌时的样子。
出神之际,一只玉白胳膊从眼前晃过,江贺言捞起缸中一尾鲫鱼,轻轻甩了甩,鲫鱼挣扎扑腾,却始终脱离不了掌控。
他转身将鱼按在砧板上,拿刀在鱼脊椎某处一扎,鱼便老实了。
随后是去鳞,挖鳃,剖腹……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技法娴熟。
江贺言边处理鱼边说:“清蒸吧,鲫鱼味鲜,剩下一条留着红烧。”
“好。”苏清棠答应,左右顾盼,看见菜篮里的蒜瓣,找着事做了,“我来剥蒜吧。”
江贺言没有制止。
他料理完鱼,洗下手,跟苏清棠说了句去向,便去后院菜圃摘菜。
苏清棠剥了几个蒜,估摸着够了,见墙上挂着菜刀,索性准备把蒜切了。
刀柄入手,她有一瞬的恍惚。
她活了两辈子,握刀次数寥寥无几,上一次还是在前世,有个地痞贪图她美色,企图强迫她,她慌乱间捡起地上短刀,直直刺向那人胸膛。
刀身没入血肉的触感至今鲜明。
后来,不知那地痞死没死,总之是赶来的江贺言处理了此事。
回京的路上发生太多太多,多到她无法细细回想。
苏清棠手下使力,刀刃穿过蒜身,磕上砧板,她微微叹气,到底是刀用少了,使不利索。
摘完菜回来的江贺言见此一幕,便凑了上来。
苏清棠正苦恼,后背忽然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她手下意识轻轻一颤,一只大掌便覆盖上去,来人握住她持刀的手,刀起刀落,耐心细致地教她用刀。
呼吸轻拂,喷洒在耳畔,苏清棠耳后根一片通红。
红晕从耳后蔓延至两颊。
她恍然想,假设他们只是一对平常夫妇,就这样过着普通生活……
不,这世上没有假设。
念头刚起,便被她摒弃。
苏清棠恢复常色。
现实就是现实,命定如此,她便不该有其他幻想。
蒜瓣切好后,江贺言放手离开,舀水去洗菜。
苏清棠继续拿起小葱放案板上切。
这次她找准了手感,熟练不少,切菜声平稳响在两人间,她见无人说话,随口道:“你去换衣时,贺盈与我说,张映把钱还回来了。”
“是清棠有法子。”江贺言背对着她,双手浸泡在清水中,慢条斯理地洗菜。
“哦?难不成夫君知道?”苏清棠扭头。
江贺言不答,只捞起所有菜,将水倒向外面,才开口道:“那类药粉毒性大,往后若非必要,清棠最好少用,别误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