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
“挺忙?”谭芝茉打破莫名其妙的僵持。
真的火大……
她本来想在太市玩两天的, 今天乘坐最早一班航班回到京市,是为了和他见面。她昨晚说他不想见她, 是无心之言。但今天他先是迟疑,后是默不作声,似乎是被她的无心之言说中了?
这和推三阻四有什么差别?
不,这是比推三阻四更恶劣的冷暴力。
简岩站在谭芝茉的斜后方,有视线上的优势:“不忙。”
他对她并非“好久不见”。她的社交账号上常常有她的身影。至今,偶尔有粉丝在大街小巷上认出她,还会拍照片发到网上。
他不用寻寻觅觅,就能见到她。
久违的是味道。
京市的空气从这一刻开始是她的味道,穿透三五种掩饰性的“科技”的香气, 她暴露出只有在急躁时才会散发的像栗子在火苗上爆开的甜糯。
谭芝茉以为过去了大半个世纪,擡眼一看, 电梯才来到五楼。
她伸手,按下一楼的按钮:“你不忙,我忙。”
到底是绷不住了, 要走。
电梯不会因为谭芝茉变卦而急刹,仍不急不躁地向十六楼迈进。谭芝茉又一连串按下七八九楼的按钮,把电梯“逼停”在了九楼。
电梯门打开, 她出不去。
简岩从斜后方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挣扎一下,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
她再挣扎一下,他得寸进尺地和她十指交握。
时间一到, 电梯门关闭, 继续上行。
“疼……”她没看他。
简岩这才松了两分力。连他的指缝都火烧火燎了, 更何况她。
谭芝茉的左手被简岩握着, 一言不发地用右手长按了一楼和七楼丶八楼的按钮,取消。跟他赌气归赌气, 公德心还是要有的。
电梯门在十六楼打开,谭芝茉被简岩拖出去时,只觉得瞬息万变。
她找上门来,口中念念有词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这会儿在楼道里被他拖着走,怎么像是送上门来?
“你还没吃饭吧?”谭芝茉用双手和简岩的一只手抗衡,“我们去吃饭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简岩顶多像拖着个轮子不好用的行李箱,不影响他几步来到家门口。
“来不及什么?”他松开谭芝茉的手。
赌她不会跑。
谭芝茉不能说实话:“再晚……好多餐厅就要等位了。”
说实话是:再晚就要进门了。
和前夫共处一室,底线有可能一降再降。
简岩把谭芝茉的鬼话当耳旁风,掏出了钥匙。
楼道里的窗户朝西,阳光照进来,打在小羊肖恩的钥匙扣上。
简岩怎么可能用小羊肖恩的钥匙扣?这是谭芝茉的。当初她着急忙慌把钥匙留下来,没来得及拆。
之后,简岩就把她这串带在身边,把他的钥匙交给朋友备用。
“你凭什么用我的?”谭芝茉呛声一句。
简岩回敬:“是你的吗?”
是你不要的……
钥匙插进锁孔,简岩顿住。
谭芝茉一颗扑腾腾的心又云里雾里,不知道简岩在搞什么。说见,不好好见。她走,又不让她走。这扇门,到底让不让她进?
冷暴力升级。
“去吃饭吧。”简岩把钥匙拔了出来。
谭芝茉一口气提上来,憋在胸口。
显然,简岩不会有和前妻共处一室的顾虑重重。
真相只有一个:这扇门里,有他的秘密。
“你换身衣服,”谭芝茉计上心头,“我请你吃大餐。”
她又补充一句:“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她昂首阔步地往电梯走去——昂首是真,阔步是假象。
背后传来简岩进门的声音,她蹿回来,双手推住他来不及关上的门。比力气,她双手未必干得过他一根手指头。但只要她说:“疼……”
门自然而然被她推开。
简岩接住谭芝茉的投怀送抱:“是你非要进来的。”
上当了!
谭芝茉意识到她的“计上心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她没猜错的是:这扇门里,有他的秘密。
谭芝茉拨开简岩身形上的阻挡,驻足玄关,就能看到客厅变得陌生又熟悉。
陌生的是,她离开时,把这里恢覆了原样——褐色木地板丶黑色皮沙发,白色墙面上只有几幅风景照,处处透着“独居男人”的无趣,如今却多了好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熟悉的是,每一样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曾经是她的“镇店之宝”。
俗称……卖不出去的。
藤条制品的单人沙发,来自西班牙。是她在国王步道向简岩“求婚”的前一天采购的。从求婚,到离婚,都没卖出去。
沙漏型书柜,来自意大利。
下层一本书都没放,被一团粉红色羽毛吊灯占据,是国内一名设计师的得意之作。
一套丹麦半吊子的组合音响,是她最失败的一次采购——比懒人沙发更失败。
小件摆设更数不胜数。
还记得她和简岩第一次见面,他买走了她卖不出去的一条女士睡裙。像是给他定了“冤大头”的基调,至今。
“你脑子被门夹了?”谭芝茉再看向简岩只觉得朦朦胧胧。
隔了一层泪。
有今天累积下来的委屈巴巴。
也是被自己这些年“踩过的坑”气哭了,怀揣对这些“丑东西”失而覆得的感慨。
简岩靠在墙壁上:“我审美小众。”
他买回来的第一件,是藤条制品的单人沙发。就在谭芝茉把钥匙还给他的第二天。因为他不接受她把这里恢覆原样。
托朋友去买的,他没露面。
他去了乌干达以后,还是时不时托朋友去解决谭芝茉的“镇店之宝”。
她赚钱,他置家,两全其美。
至于他托的朋友,自然不是沈睿徳。
不然早就走漏了风声。
“审美小众?”谭芝茉用大拇指指着自己,“你喜欢我这种公认的大美女,怎么敢说自己审美小众?”
满脸的泪。
简岩用手背给她抹了一把:“好好的哭什么?”
“你今天上哪去了?”谭芝茉的音量一下子就飙上去了。
她来之前,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他病了,在家里奄奄一息。
等电梯时看到他从外面回来,她才不得不面对事实:她被怠慢了。
另一个事实是:他虽然有倦色,但给她一种更高大了的错觉,眉眼中的侵略性早就比初识藏了不少,如今混入了伪装。
简岩往客厅走,把纸巾盒从餐桌的里侧拿到边缘,让谭芝茉擦眼泪。
这破玩意儿也是她店里的……
简岩这个做主人的都没换鞋,谭芝茉大可以跟着“杀”进来。
但她就杵在门口,把鼻涕吸了又吸。
简岩只好把纸巾盒给她拿过去:“你以为我上哪去了?”
谭芝茉妆不能花,用纸巾蘸了眼泪,蘸鼻涕:“准不是什么好地方!”
简岩换了个问题:“你跟我使诈,以为能在我这儿发现什么?”
“发现你昨晚上带人回来过夜,行不行?所以早上接到我电话,一副要精尽人亡的语气。所以没心思见我,又被我逼得不见不行。所以你从外面回来,是才把人送走吧?都这个时间了,也太难舍难分了吧?”谭芝茉鼻子堵得慌,到底是狠狠擤了一把。
再防水的粉底液,也禁不住她这个力道……
鼻头泛红。
“谭芝茉,”简岩抽了新的纸巾,供谭芝茉以旧换新,“你记得你昨晚上在电话里说,人是会变的吗?”
在这样的语境中,任谁谁都会以为简岩说的是他变了。
变心了。
或者变得没那么守身如玉了。
也难怪谭芝茉把用过的鼻涕纸狠狠往他身上一扔,要走。
根本顾不上他的秘密不是琳琅满目的“镇店之宝”吗?哪来的女人?
简岩一只手摁在门上,就相当于把门封死了:“你跟我离婚的时候,话里话外祝我也能拥有新生活,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变成哪样?”谭芝茉手脚并用,也打不开门。
“你现在管太宽了,”简岩垂眼看谭芝茉有劲没处使一样做无用功,“你管我是一个人过夜,还是有人陪?你管我去了好地方,还是坏地方?”
他说,变的人是她。
的确,简岩的眉眼中混入了伪装。
在他和谭芝茉的关系中,他不能走在前面,他要装作落后,时机到了,从后面推她一把,再装作对她亦步亦趋。
至少在表面上,得让她带路……
谭芝茉气喘吁吁地蹲在了地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王八蛋。”
“我去找你了。”简岩用五指罩住谭芝茉的头顶。
谭芝茉觉得自己像抓娃娃机里的玩偶一样没人权,却因为他说的话没有挥开他的手。“金荟?”她仰头,上半张脸落入他的手掌,从他的指缝间仰视他。
“太市。”简岩娓娓道出,“我八点到的,你九点走的,你十点说见我,我坐十二点的高铁来见你。”
谭芝茉微张了嘴,活脱脱一条要上钩的鱼。
简岩放开谭芝茉的脸,用食指外侧端了她的下巴,帮她闭上嘴。
不然,就要亲她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啊?”谭芝茉懒得站,揪着简岩的裤腿晃了晃,“你九点之前说,我们现在就在太市吃糖醋鱼了。你十点以后跟我说,我就去高铁站接你了啊。”
“都不如现在。”
“现在有什么好?我妆都花了,陪吃丶陪玩,什么都没干,虚度一天,我力气都白费了……”
简岩把谭芝茉打横一抱,往沙发走:“你把‘普通朋友’那一套省省吧。我回来第一天,你就对我管天管地管那么多,有个‘普通朋友’的样子吗?”
谭芝茉被简岩像教官一样地训话,没察觉被抱到沙发上有什么不妥。
等她察觉了,她人都好端端坐在沙发上了,简岩都撤到餐桌旁了。
这……才是真的不妥。
她的“变态”前夫洗心革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