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41
二人不是青涩的年纪, 理论知识,多多少少是懂的。
但动真格的, 情绪会像脱缰的野马从理论知识的身上无情地践踏过去。
他们数不清至今亲过多少次,从本能的,到游刃有馀的,在今晚通通败在情绪的脚下。胡乱到谁也掌控不了谁的地步。牙齿磕磕碰碰,唇角明明润泽着却传来干涸的撕裂感。
手要去哪里,他知道,她也知道。
途中一个比一个敷衍了事,尽管平日里,一寸寸都是让对方移不开目光的宝藏, 今晚在明确的目的下,沦为可以再等等的次级品。
谭芝茉本以为看都看过了, 求饶也求了,他不饶,她也给自己设了底线——活着, 活着就行。
赚了钱,有命花就行!
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了。
指尖碰上去的时候,虽然心悸, 却还能继续。
直到试着握一握, 她又要做逃兵:“不行,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你见过谁?”
但凡谭芝茉说的话不这么拱火, 简岩都不搭理她。
毕竟, 他百分之百的心力放在手上都不够用。
和他掌握的理论知识不一样。似乎……不用他做太多前期的工作。她给他的反馈——从声音, 到体温, 再到他的指关节被包裹的触感,种种反馈似乎都在给他亮绿灯。
偏偏她给他来了这么一句。
不能不搭理。
“我怎么知道是谁?”谭芝茉没好气, “谁看个小电影,还看演员表?”
简岩不说一句多馀的话,长臂一伸,从地上捞了裤子,掏出裤兜里的小盒子。
在便利店结账时,泡面和火腿肠装进塑料袋,小盒子被他揣进裤兜。谭芝茉因为他买这个对他兴师问罪时,他对她说了两遍“万一”。
骗她的。
今晚没有万一,今晚就是一万。
“谭芝茉,”简岩没有明确地问过,“你是第一次吗?”
他只知道她的两个前男友都是她无中生有,在谈恋爱这方面,她是个和他不相上下的生瓜蛋子,但不确定她有没有办事的经验。
毕竟她谈到一夜情和体验感的话题时,头头是道。
“废话!”谭芝茉自己都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火气。
大概是跑也跑不了,前路又茫茫。
最要命的是,她在一步步失去对自己的掌握,先是声音娇滴滴得有装腔作势之嫌,后是体温的飙升,病了一样,最后是更深处的什么涓涓潺潺。
“别说废话,”简岩不要有歧义:“是,还是不是?”
答案,左右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只决定着他要不要更谨慎……
假如他顾得上的话。
“是。”谭芝茉绝望。
她运气也太差了!第一次就让她赶上他这么个骇人的家夥,连个循序渐进的机会都没有。
包装不难撕。
谭芝茉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往往更一语惊人:“我看别人都是用嘴撕……”
“也是小电影里看的?”
“书上看的。”
“照顾好自己。”简岩不会让谭芝茉的东拉西扯贻误了进程。
谭芝茉面无血色:“什么叫照顾好自己?你不照顾我吗?简岩,你是个君子,拿出你的君子风度!”
“我不是。”简岩有自知之明。
此时此刻,他照顾不了她,这跟他是不是君子没关系。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他不伤害她就不错了。好在,她似乎学习过不少形形色色的理论知识,就算是纸上谈兵,说不定能自保。
五分钟后。
也可以说在二人彼此伤害了五分钟后,谭芝茉发飙了:“我来!”
不怪她发飙。
进退两难的谁受得了?
她躺着,以泪洗面不说,眼泪从两边淌下去直往耳朵里灌。他在她上面,汗水滴下来,比她的眼泪还咸。她知道她一直在喊疼,一直在躲,但疼就能半途而废吗?
既然不能,他就不能狠狠心吗?
有个道理他不懂吗?有时候给个痛快,才是仁慈。
但这个痛快,简岩真的给不了。
谭芝茉这样躺着,太瘦了,小细胳膊一会儿做无用功地推他,一会儿扑扑棱棱,肋骨都看得到,整个人不知道是心理上作祟,还是肌肉的痉挛,一直在抖。
之前她说她想活的时候,他还觉得她太夸大其词了。
现在他认了。
现在他真不敢再往前。
但又舍不得后退。
落得被谭芝茉鄙视的下场……
她说她来。
她说到做到,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蛮力,能把他给翻下去。
简岩的两只大手掐在谭芝茉的腰上——像他之前想了无数次的一样。却又和他想的大相径庭。他拦她,给她向上的力,不让她坐。
拦不住。
难说谭芝茉是不是抱着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决绝,总之,她完成了简岩迟迟完成不了的事。抛开她哼得太惨,以及来不及享受胜利果实,就趴回了简岩的身上之外,她的勇敢可歌可泣。
“我真服你了。”简岩咬着后槽牙说的这句话是反讽,还是发自肺腑,一半对一半。
然后,他接手了她的胜利果实。
没几下,谭芝茉回光返照一样叫停:“不来了!不来了……”
她的勇敢是建立在“早死早超生”之上的,跟死去活来是两码事。
“再忍忍。”
“要忍你忍!”
“听话。”
“我听你大爷!”
简岩不知不觉间又说了渣男的话,“就这一次,听话……”
“先停一停,”谭芝茉对简岩咬也咬不动,掐也掐不住,不得不换了缓兵之计,“一会儿再来。”
没用。
简岩要能停,早停了。失控的又不止她一个。从她把他翻下来的一刻,他的想法就变了,从不想伤害她,变为万一不小心伤害了她,他会竭尽所能去弥补。
后来,从彼此伤害发展到两败俱伤,二人谁也脱不了干系。每一步都是莽撞,或她,或他。很快?说好的没经验,会很快,大概是骗局。
至少,简岩不是这样。
以至于最后,二人都看不到曙光,就此打住。
然而,分开后,也并不好过。
谭芝茉本以为浑身像散架一样就是世界末日了,没想到分开后更难受,喉咙堵着,心悬着,皮肤被汗水的蒸发带来细细密密的痒意。
她顿时就后悔了,却也不敢让简岩再继续。
前后都是死路。
简岩也后悔。他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谭芝茉。他根本没在这件事上做过最坏的打算,谭芝茉也根本照顾不了自己。
“还疼吗?”他扯了被子给背对他蜷缩一团的谭芝茉盖上。
“不疼了。”
背对他,不是怪他。
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她“屁用没有”的理论知识告诉她,他这样就此打住应该丶貌似丶肯定是一种煎熬,而刚刚跨出关键性的一步后叫停的人,应该丶貌似丶肯定是她。此时此刻的收不了场,要说两个人都有责任,她觉得她占百分之五十一。
所以,她要恶人先告状:“简岩,你不能怪我!不管我们的婚姻以什么为基础,你是我丈夫,你就要尽一个丈夫的义务!在你失职的前提下,你不能怪我雷声大,雨点小。”
“雷声大,雨点小。”简岩坐着看谭芝茉的后脑勺,“这六个字不是你对我的预言吗?”
没救了,他连她的后脑勺都觉得好看。
好看且硬气。
谭芝茉说什么也不回头:“又不是什么好话,你还抢?”
“不抢。”简岩只关心一件事:“真不疼了?”
谭芝茉没说话。
流窜在四肢百骸的馀感是她说不清,道不明的。
和疼有共通之处,比如都令人难以招架,比如但凡吭一声都像个娇气包。
却未必是疼。
简岩史无前例地抛出一连串的问题:“要洗澡吗?能走吗?我抱你过去。还是先吃面?你在这儿等着,我泡好给你端过来。或者你要不要先睡一会儿?渴吗?我给你倒杯水。”
他不擅长关心人。
把眼下能做到的先一一罗列。
猛地,谭芝茉回过头。
借用谭芝茉之前的用词,简岩还没有“偃旗息鼓”。他用手臂阻挡了谭芝茉的视线。谭芝茉打心眼儿里谢谢他,免得她想看又不敢看,不敢看又想看。
另外,她听懂了简岩一连串的问题。
她听懂了他的自责。
当她用恶人先告状掩盖她的自责时,简岩没她这么多花花肠子。
谭芝茉跳过了简岩所有的问题:“三个一盒?”
他给过她一盒一模一样的,包装上写了三只装。
简岩不确定谭芝茉要说什么,但太阳穴和别的什么地方胀得一跳一跳的。
“一会儿……”谭芝茉越说越小声,“再用一个。”
她话音未落,简岩就扯她被子。
她的蛮力又上来了,能跟他抗衡:“我要洗澡!我还要吃泡面和火腿肠,两根火腿肠都是我的,我饿死了!你放手!我说的是一会儿,你……你不得先总结总结?简岩!你这样我哭了啊,我真哭了啊!”
最后这一句,管用。
简岩把裹着被子的谭芝茉抱到卫生间门口,放下。谭芝茉这才松了被子,闪进卫生间,关门,上锁,再开灯。光线昏黄,墙砖和地砖是深灰色,岩石的质感。
“有卸妆水吗?”谭芝茉隔着门问简岩。
“你觉得呢?”
“洗面奶呢……”
“我去给你买。”
“不用了,”谭芝茉的目光落在一块香皂上,“我今天就返璞归真吧。”
简岩把被子送回房间。谭芝茉才待了多一会儿,房间里都是她的香味。他从柜子里拿了运动裤和t恤穿上,再拿一套给她穿。
她说他的拖鞋像船,估计会说他的运动裤和t恤像麻袋。
他从地上拾了她的大衣和套裙,做不到太细致,尽可能抖抖平整,搭在椅背上。
她贴身的衣物,凌乱地丢在床上。
他没敢碰。
碰了,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来。
厨房里,一壶烧开的水只剩温热。他一口气喝掉一杯,能幻听到水流过冒火的喉咙时,发出呲啦啦的声响,浇不灭,随时死灰覆燃。给谭芝茉留一杯,他烧了第二壶开水。
三桶面,都泡了。
不知道她想吃哪个。
都给她泡了。
把两根火腿肠拿在手上,他想着要不要给她撕开。一个念头是:她自己不会撕吗?又不是没长手。另一个念头是:想让她省事。
举棋不定间,他没听到卫生间的淋浴声停下。
“你偷吃一个试试!”谭芝茉裹着他的浴巾站在了厨房门口。
简岩像偷吃未遂一样把火腿肠放下:“我给你找了衣服,在床上。”
得让她穿上。
得让她先填饱了肚子。
果然,谭芝茉的声音从房间传出来:“你衣服也太大了吧?麻袋一样!”
一件t恤足够长了。
但以防万一,谭芝茉还是把运动裤穿上了,挽了两圈裤脚,拽着裤腰,邋里邋遢。
四处都开了灯。谭芝茉这才得以看看简岩的一居室。
这个骗子!
他家比她的住处大了一倍不止,怎么就住不下两个人了?打滚都绰绰有馀!
装潢和家具都写着“独居男人”四个字,褐色木地板,黑色皮沙发,白色墙面上几幅风景照十有八九出自他之手,靠墙有一排大大小小的行李箱。
陪他去任何地方。
简岩把泡面和火腿肠端到餐桌上:“你慢慢吃。”
他也得去冲一下。他在科威特经历过连续两个月四十五度以上的高温,似乎都不如刚刚在谭芝茉身上洒下的汗水多。她一喊疼,就像把他架在火上烤。
“我怎么可能吃三桶?”
“你可以都尝尝,吃不了给我。”
简岩洗了澡出来,看谭芝茉在用指甲抠火腿肠的包装。他拿过来,用牙撕开。谭芝茉开他玩笑:“挺会举一反三啊。”
她教他用牙撕正方形。
他撕了圆柱体。
谭芝茉把不爱吃的一桶泡面推给简岩,简岩在她对面坐下。能看她,碰不着她,对面最好不过。
“要不要……”她红着脸问他,“总结一下?吸取经验教训。”
她脸皮不厚,真做了,再让她不懂装懂,她也装不下去,但不能做鸵鸟。
不是还得再来一次吗……
简岩打定主意照谭芝茉说的做:“你说吧。”
“是这样的,”谭芝茉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你得给我一个适应的过程,就好比学知识要由浅入深。你也看过小电影的话,你就知道你挺……挺壮观的,你要帮我适应你,要从小到大,从软到硬。”
“等等,”简岩两口吃了半桶面,却是被谭芝茉的高见噎住:“从小到大,从软到硬,你觉得是我能调控的?”
她这算哪门子高见?
疯言疯语!
简岩的语气太好了,以至于谭芝茉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我知道对你一个新手来说,这个要求太高了……”
“你是在哪见过吗?小电影里?书里?”
“我没见过。但你也知道,我对赚钱的兴趣比对这方面的兴趣大多了,所以我没看过多少,孤陋寡闻……”
“你别管了。”
“什么?”
简岩不能打定主意照谭芝茉说的做了,他只能靠自己了:“吸取经验教训的事,你别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