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这样特殊的夜晚，整夜温存是人生极乐，可体力不允许，何时睡去陆溢阳都不知道。
这晚，病痛的折磨和经年的遗憾似乎离他远去，梦里有温暖怀抱，荆棘尽处终于是星空和花海。
身体恢复知觉时，是有人轻吻眉尖发梢，在他脸上一下一下啄。
“不想吵醒你。”清爽鼻息从眉心移到下颌：“到点吃饭了。”
陆溢阳挣扎好久才从困倦中睁眼。
“萌萌宝。”男人非用又软又欲的声音蛊惑他。
陆溢阳眼珠一轮又闭上：“累…不想动。”
昨晚消耗太过，浑身散架。谁说不让他累着的？谁？
霍承光：“不用动，抱你去洗漱。”
陆溢阳眼皮都没撑开，笑着推他。
下地那刻没忍住，捂腰轻呼。为这一声，从床到洗手间几步路还是霍承光抱他去。
站在镜前刷牙，脚跟没法着地，站实了下半身疼。霍承光就在身后搂着，给予支撑。
这情景似曾相识。陆溢阳回想，好像以前某人喝醉，他也这样在背后当个人形支架。
镜子映照身后，霍承光视线落他后脖梗上，手指轻抚。陆溢阳猜那边红印比前片多。霍承光喜欢后面。
洗完脸回身，陆溢阳笑了笑：“承哥，一大早别那么腻歪。”
霍承光埋他肩窝，给了一个深深拥抱，半晌没动，低声道：“不会让你得不到回应，再不会了。”
这话从何而来，陆溢阳没接上趟。昨晚兵荒马乱，身体情绪都在颠簸。这会儿静静抱着，很多东西沉淀下来，他倒是真地可以确认，他们之间墙被拆除，心打通了——这种后知后觉的熨帖让人快慰，也不乏轻微伤感。
手贴上霍承光背，在抚摸中感受彼此，如今他们当然可以毫无隔阂地温存腻歪。
不能说霍承光昨晚多醉，但肯定没有现在清醒，这点陆溢阳辨别得出，在颈间呢喃：“昨天你喝酒了。”
霍承光知道他为何提酒，大方承认：“喝了。”
“喝了不少。”
“又没醉。”
“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我酒量很好，不会醉。”
没有一个决定是酒精下的一时冲动，都源自内心最深沉的爱恨。酒精？那玩意儿至多让他在裂缝里肆意。
陆溢阳退开些，静静看他几秒。有些话昨晚霍承光为何脱口，话里又有几分真，他需要评估。
不过很快想到什么，他嘴角一翘：“不会醉？”
六年前他在卧室偷亲那晚，又是什么情况？
水乳交融过，即便一宿，心有灵犀的程度都更上层楼。霍承光清了清嗓，及时改口：“也…醉过，那时酒量还没那么好。”
陆溢阳冷笑着推他胸口，没使力，就撒气似地轻轻一推。
吃完早饭，照例要回书房办公。霍承光不肯，径直跟着人。
陆溢阳被他盯得没办法：“我真坐不住，你要实在没事做，跟我回床上躺会儿？”
于是工作日早上九点光景，两人又摸鱼似地躺回床上，心安理得得很。
早饭没消化，说躺也躺不下，就靠着床头圈着人。
窗外云朵如絮软的丝绒，铺陈整片天空。房里静悄悄，洋溢着活力花香。这氛围不说话都行，待在一起也是舒服丶安心。
霍承光把玩陆溢阳指头，一根根拔，一根根弯，又把食指丶无名指丶小指按下去，非要竖个中指。
久久凝视窗外，陆溢阳真想开窗，放一朵云彩进屋。此时被迫竖个中指，转头看一眼，笑出声：“你的愿望，我满足你。”
霍承光把中指也按下，摆弄大拇指和食指比个心，最后拉近贴唇上亲一口。
得来嘲笑：“霸道总裁好幼稚。”
“老叫我霸道总裁。”霍承光说：“好像只要当上总裁，除了‘霸道’这款没别的型号。”
“小姑娘就喜欢这款，你又符合。又高又帅丶穿衣有品丶年轻气盛丶家财万贯丶事业有成……冷着脸一个眼风扫过去，小女生都会拜倒在你西装裤下。”
爱人夸奖总是甜蜜，再来三倍形容霍承光都笑纳，可他弯着眉眼说：“别把女生想得那么肤浅。”
陆溢阳哦：“这就肤浅了？”
彻达有二十三位女高管，都是高学历丶工作能力很强的优秀女性。吕梁毅范本在前，霍承光真心觉得女人要为家庭付出更多，在职业晋升通道上应该为她们做出倾斜。
事实证明，凭实力走上高位的女人都拥有强大稳定的精神内核，追求的是自我实现，而不是找个霸道总裁，把下半生寄托在男人身上。
“所以放心。”霍承光总结：“投怀送抱的，彻达没有。”
“你这么说，倒是我狭隘了。”陆溢阳道：“脑子里只有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
“也没说错。”霍承光摸进他睡衣下摆：“霸道总裁只爱你，就爱你，最爱你。”
手掌覆在刀疤上，暖和。陆溢阳问：“承哥，在你眼里什么是高学历？”
“硕士以上吧。”
“不好意思。”陆溢阳呵呵：“我只有高中学历。”
“高中？”
“对啊，我只有高中毕业证书。照你这个标准，完全不够看。”
霍承光抽手，惊讶道：“你没拿到h大毕业证书？”
话一出口，他立刻反应过来。他们分手时陆溢阳正好大二结束，照他那个伤心欲绝的程度，只怕后面学业都顾不上了。
霍承光如鲠在喉，一时吐不出声。
身侧良久无言，陆溢阳瞟去一眼，转身哎了一声：“……你别伤心。”
霍承光箍腰的手紧了紧。别管怎么洗，他毁了陆溢阳人生是板上钉钉。这份罪恶感不会因为小太阳宽厚原谅，或者他们在一起就消退半分。
“我就随口一说。”陆溢阳把住他勒腰的手臂：“没事啊。我又不靠学历找工作，高中文凭还是大学文凭，对我没影响。”
霍承光目光黯淡下来，像有千言万语，可他只是沉默，片刻才说：“别人是用学历证明自己有用，你是用实力证明学历无用，我很为你骄傲。”
无声抱了会儿，陆溢阳倒是挺坦然。这种“损失”他从不放在心上，自然希望爱人也别上心。
“承哥，你昨天看了我博客，没看完，也许你今天会继续看，咱们聊一下呗？”
这份心情日记，这串六年轨迹，真怕成为霍承光心病。陆溢阳盘腿坐，摆个面对面谈话的姿势，一直腰那酸爽……还是算了。
又趴回霍承光身上，垂眸缓缓道：“所有痛苦说到底都是个人选择，我没有强大的自我去支撑自己度过那段时间。我借酒消愁，结果把自己喝出病。也许换个人…”他顿了顿：“…也许换个人，不至于弄成这样。”
“所以承哥，不想你去看博客，那是我软弱了六年的证明。你看了会伤心，你伤心我也伤心，我俩恶性循环没完没了。”
“那六年我也有好梦。我的好梦不是和你互相折磨，不是判你无期徒刑，是和你过上甜蜜生活。再不济，也是个正常生活。我想通了，我时间不多，就别把剩下任何一秒再浪费在痛苦上了吧。”
霍承光张口，被一个眼神阻止，陆溢阳继续道：“这六年我不能说不存在，但现在的我和过去不一样。‘痛苦’让人付出代价，也给人馈赠，我都过来了，没什么不能接受，起码面对死亡我很坦然。”
“我有爱人，他很爱我，我也凭能力做了点事。生命不在长短而在质量，下一秒生命戛然而止我也没什么遗憾。”
“承哥，你是学哲学的，你一定可以理解。真正放下就是开它玩笑，然后一笑了之。我说我只有高中学历，你应该说，什么？你学历那么低，怎么配得上我这个霸道总裁？我就假装生气强吻你，非逼霸总亲口说爱我……”
话没说完，人翻倒在床，被强吻住。
唇舌交替间尝到咸湿，馀味苦涩，终有回甘。
“你说得都对。”霍承光放开时是笑着的：“就说岔一句。”
他注视陆溢阳。大开面玻璃透入长长阳光带，铺陈床上，照着身下黑润眼珠晶莹剔透，眉间可爱小绒毛纤毫毕现。
如果你有一个很爱的人，他也非常爱你，你舍得去死吗？你舍得说出“下一秒生命戛然而止，我也没什么遗憾”这种话吗？
如果你真地离开这个世界，你没有遗憾，我也没有吗？
你真地舍得，再让我体会一次失去“萌萌宝”的痛苦吗？
陆溢阳，别逼我恨你啊！
“谁说你时间不多？”
霍承光掐他腰，像惩罚：“那家马里兰州的研究所，基因编辑手术成功率高达91.7%。怪我，昨天没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你。那么高的成功率，怕什么？上帝眷顾你。”
花费九千万，只为把研究所的基因手术引入沈海。昨天何博文提过这事，陆溢阳微笑：“真的？”
“不信问andrew！他还在研究所处理后续。”霍承光重重啄他唇：“所以别说丧气话，你救了那么多人，命不该绝。”
陆溢阳追着亲了两下，问：“andrew什么时候回来，我想见见他。”
“见他做什么？”
陆溢阳眨眨眼：“喜欢他呀。”
“你，喜欢他？”
“他是你弟弟，我不能喜欢吗？”
霍承光坐起身：“他也是你弟弟，当然可以喜欢。”
听上去理所当然，太理所当然了，陆溢阳就笑：“之前赶时间，梦三安全模块还有两个插件没做完。没有不影响，有了更好。我现在没法亲自上阵，想跟他说下这事，要不你让他回来时弯下沈海？”
“电话说呢？”
“技术上的事，得开电脑跟他当面说。电话怎么讲得清。”
“怕你开电脑累着。”霍承光靠回床头，把人也拉回去。
“累不着。”陆溢匍匐在他胸膛，反手揉腰：“不过，我是得想想后面路该怎么走。”
霍承光一臂揽住，着力帮他揉：“最想做什么？”
陆溢阳瘫在坚实的躯体上，后腰放给他：“你知道的，我一直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就是当网警。吃公粮不愁生计，每天高高兴兴搞网安。现在想不着了。身体允许的话，找份码农或者白帽方面的工作吧。再怎么样，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
奋发图强固然是种好品质，但他是不是忘了他银行账户里还躺着一个亿？霍承光疑惑地想……看来一个亿太少，让人觉得养不活自己。
是他错！当初协议签的太小气。
“你对你的江湖地位有什么误解？”前几日跟小马哥学过，霍承光手下不轻不重，揉捏穴位的力道正正好，“那些挂在lusun前面响当当的名头都假的？你老公我是假的？”
陆溢阳小声嘀咕：“名声又不能当饭吃，我也不想靠你养。”
“知道你独立你硬气。”霍承光没好气：“以前就这样，和个霸道总裁住一块儿，天天想着怎么养他。我这软饭吃的，不怪汤逢山指着鼻子骂我骗钱骗心。”
腰椎按捏得舒服，陆溢阳鼻间又有哼唧：“你挺好养活，没花什么钱。”
霍承光无奈：“你老公的公司好歹也是国内互联网前三强，你要去外面找工作？找什么工作？去竞争对手公司吗？”
“天天一起上下班，都没私人空间了。”陆溢阳实事求是地说：“况且彻达又没美女对总裁投怀送抱，犯不着去盯梢。”
“没美女……”霍承光语气一转：“有美男啊。”
陆溢阳半撩眼皮：“美男？”
“高管里好像也有几个…嗯…gay。”霍承光说得像模像样：“长得还不错。”
长得还不错的美男，天天贴着你……贺旭这样的吗？
行啊，你让他叫你老公。陆溢阳面无表情嗯一声。
“所以。”霍承光对他擡眉：“盯梢什么，还是很有必要。”
陆溢阳懒懒散散叹口气：“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去吧，祝福你。”
把人掀翻，暴力挠痒，霍承光目露凶光：“陆溢阳，让你吃个醋怎么那么难？”
陆溢阳笑得心都疼。很快捂腰，一声痛呼，趴着不动了。
“怎么了？”霍承光捞人起来看。
“疼。”陆溢阳趴回他身上：“扭到了。”
霍承光不再开玩笑，继续帮揉，就听人可怜兮兮：“我现在对着屏幕都坚持不了三十分钟，说这个太早。要是一辈子编不了程，只好让你养。”
“乖乖当你霍家二少奶奶。”霍承光求之不得：“简称霍二奶奶。”
话音未落，脑袋又被枕头招呼到。
“再叫一句试试！你才霍二奶奶！”
霍承光抢走凶器，扣住他脖颈压到床上：“腰不疼了？就知道套路我！”
究竟谁套路谁？陆溢阳瞪他。
你瞪！
再瞪！
这些无聊问题，还是让热烈的唇舌去解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