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
燕禾推开门，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矮桌前。金色的长卷发，眼线被糊开成一条灰黑色的痕迹，在白皙干净的脸上尤其明显。
金枝大喊一声小禾。
然后冲了过来，抓着燕禾的胳膊，仔细地上下看了一遍，长舒一口气。
“你没事啊！吓死我了。”
燕禾深深看金枝一眼。
“看我做什么呀？是不是我今天的妆特别好看。”
燕禾没回答，只是将金枝攥在手里的“遗书”拿过来，折起来放进外套口袋。
“这上面写的算话不？”金枝松了一口气后，神态放松不少，随手抹掉脸上的眼线液和眼泪，玩笑道：“你的遗産包不包括自己？”
“都是你的。”燕禾嗓子还有点哑，因此说话语速很慢，显得很郑重。
“诶？”金枝震惊得瞪大眼睛，原本就圆的猫眼显得更圆了。
“小禾，你会开玩笑了？”
“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那家夥最近惹你生气了？”
“那家夥是……”
“晁席啊！你不记得了吗？”
燕禾当然知道，不过这个时候只能装作不知道：“我现在的记忆有点混乱。”
“不记得就不记得，不记得最好。等会去学校，如果有个男的说自己叫晁席，你别理他。”金枝拉着燕禾的手，一本正经地叮嘱说。
“为什么？”燕禾徐徐问道。
“因为我不喜欢他，”金枝噘嘴，“总感觉他有什么目的才接近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现在大家都默认你们俩是情侣了，但是我还是看他不顺眼。”
燕禾现在可以确定，晁席在说谎。
因为原本平时时空的晁席，已经死了。
不然晁席不可能提前知道华涟漪常去的那个酒吧，更不可能提出两个综艺的策划案。
燕禾猜，他对于原主和金枝更多的是一种补偿心理，可能怕燕禾穿过来直接弄死他，这一次他没有用曾经燕禾写的歌走红，而是顶着金枝的白眼，每天给燕禾和金枝带爱心早饭，爱心午饭，爱心晚饭。
每次都做两份。
燕禾看了一眼时钟。
不出意外，再过半小时，晁席就要带着爱心晚饭和她一起上课了。
金枝注意到燕禾的眼神，酸溜溜地说：“等那家夥的晚饭？”
“不是，”燕禾觉得金枝吃醋的样子很有趣，而她也终于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不管如何，她这次一定要救下金枝，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而现在，一切还早。
“你会做饭吗？”
金枝骄傲地仰起脸：“我会下方便面，还会煎鸡蛋！”
燕禾配合地拍两下手：“那您真了不起。”
燕禾瞥了一眼晁席那边，还在九乱巷里和叶贝书和他的小跟班们斗智斗勇。
单方面的斗智斗勇。
画面十分好笑。
可惜不能带金枝一起看，少了很多乐趣。
“走，陪我上课。”燕禾拍拍金枝的手说道。
“等等，我补个妆。”金枝不忘刚哭花的脸，直接进了浴室，对着镜子左右照，突然又伸出脑袋问，“我再确认一下，你和那家夥不是在谈恋爱吧！”
“没有，请金总放心。”
金枝这才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两人并行到学校。
由于没有上一次“抄袭”风波，燕禾不用再证明我的歌不是我的歌，一路上被关注的视线少了很多，但同样的，情绪值一点儿没涨。
外面的风依旧很大。
金枝裹紧单薄的外套，往燕禾身边又靠了靠：“好冷。”
“你走在我后面，风会小一些。”
“好。”
金枝亦步亦趋地跟在燕禾身后，正如燕禾所说，风小了很多。
夕阳落在前面的人身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金枝走在这道影子旁边。
“我今天去了部门。”金枝闲的没事，自言自语说，“那些家夥平时不见人影，传八卦倒是快。”
燕禾安静地听着。
“学校新来的那个老师，就你们专业课的那个，叫什么……江什么来着，他好像是华总的朋友，有人看到他们俩一起吃过饭。你说我要是在他的课上混一个脸熟，能不能要到一个华总的签名。”
金枝声音不大，正好够两个人听见。
“诶，怎么不走了。”
看着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步子，金枝下意识问。
要不是她带金枝赴那场寿宴……
“我想到一个事情。”燕禾说。
“什么事？”
“我想考一个驾照。”燕禾说。
金枝歪着脑袋说：“可是我们俩没车呀！”
“会有的。”
燕禾之所以这么笃定，她决定这一次继续做音乐赚钱，还有情绪值，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收集到很多情绪值呢？
燕禾想到上一次参加《全民脱口秀》综艺，每次说个一两场，节目播出后都会收集到很多情绪值。
不过上一次她是在全网黑的时候直播了一场，节目组注意到她，并且发了邀请函，这一次她要怎么引起节目组的注意呢？
还是先把歌做好再考虑其他的吧，现在情绪值只剩下10％，如果还在没有攒够200％的情况下出现事故，想回溯都回溯不了，真的太煎熬了。
而且上一次是两个人攒，现在这次全靠一个人，燕禾的压力很大。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燕禾偏头和金枝说。
“嗯？”
“以后……不要打车，尽量不坐车。”燕禾想，起码在攒到200％情绪值之前，降低出事故的概率。
“好……为什么呀？”金枝不假思索地答应，隔了两秒又问道。
看着金枝一脸真诚的表情，燕禾干咳一声，说道：“……我想让你坐我的车。”
“你的车？”
“对，我准备买一辆车。”
金枝哇了一声，卷翘的睫毛扑闪，像落在眼睑的黑色蝴蝶。
“你的钱够不够呀！”金枝语速都变快了，兴奋道，“我要做第一个坐副驾驶的人！”
“再发一次专辑就够了。”燕禾说。
燕禾有存钱的习惯，既然打算全掏出来买车，剩下的小金库估计比燕禾的脸还要干净。
两人刚进教室，教室后排坐了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男生的手边还提了一个不符合他形象的粉粉嫩嫩的食品袋。
看见燕禾与金枝进来，男生立刻朝两人招手致意。周围一些人发出了“咦惹”的声音起哄。
金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嘀咕道：“装模作样。”
看着晁席努力打好关系的模样，正常人都会给点面子给他，但偏偏晁席遇上的一个两个都不是正常人。
燕禾先把教室的空调打开。
然后拉着金枝坐在了第一排。
这一下离晁席的距离横跨整个教室。
教室里又有人发出“啧啧”的声音。
晁席听到前面有个女生说“小情侣还避嫌呢。”
平时就不受两人待见，晁席早就习惯了。而且他和燕禾根本不是情侣，两人都心知肚明，他现在只祈求燕禾好好上课，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持好心情，别把系统整出来。
按照记忆，…应该就在这两天。
晁席不敢赌，他顶着起哄的吃瓜群众的视线，从最后一排走到了第一排，又顶着金枝杀死人的目光，坐在燕禾的旁边。
他的厚脸皮真的都是锻炼出来的。
燕禾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
不理会也不拒绝。
“那个……我做了饭，姐，你要不吃一点。”
没错，他每次都喊“姐”，只是那些吃瓜群众们非要说成姐弟恋，但他们俩是真姐弟啊，也不怕这些糖磕坏了牙。
“以后别带了。”燕禾说。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晁席小心翼翼问道。
燕禾上下瞅一眼晁席，直接把晁席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在说谎。”
看样子晁席把上一次的经历都记得很清楚，那为什么偏要在穿越的时间点上隐瞒。如果有其他方法能避开那场车祸，这个世界的自己不会嗑一堆安眠药也要把系统召唤出来。她肯定都试过了，只是没有办法。
就好像，金枝命中注定有一劫。
“我……”晁席心有所感地张了张嘴，低下头说，“我想，留在这个世界。”
晁席的声音刚好够他和燕禾两人听到，燕禾追问道：“什么？”
晁席低着脑袋，一时沉默，半晌道：“对不起。”
“你知道自己欠了两条人命吗？”燕禾的声音低沉又冷得出奇，“不，是三条。”
“……9月29日。”晁席嗫嚅道。
“男人的嘴巴最擅长说有利于他们的谎话了。”金枝在旁边听了个一知半解，拼凑了一下信息，知道晁席说谎骗了燕禾，理所当然地替燕禾打抱不平。
“这次真没骗你们。”晁席急了，“我发誓！”
“男人的誓言要是可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离婚的夫妻了。”金枝翻了一个白眼。
燕禾捏捏眉心，打断说：“你倒是说说，9月29号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踩到一个井盖，咕咚一下掉进去了。”晁席有点难堪，又有点无奈地抓了抓头发，“而且好像因为磕到脑袋，医生说我有超忆症，很多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
原来“过目不忘”是这样来的。
晁席表现得很真诚：“其实我是第五次来到这个世界了。虽然这个世界的‘我’很好，但是我现在只想回家，太多东西在我的脑袋里，很累。”
“第五次来到这个世界是什么意思？”金枝偏了下脑袋，对此很好奇。
不过这个时候，燕禾拍了下她的胳膊，轻声道：“上课了。”
燕禾似乎知道为什么“她”会嗑药也要让自己来到这里了。没有其他方法了。晁席和其他人同样跟着她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回溯了五次。除了晁席还记得，其他人，包括她的记忆都被抹去了。
“每一次你都很生气。”晁席把食品袋放在课桌底下，以免挡到后面人的视线，他一边打字发给燕禾，一边还要注意不能太明显，防止被老师抓到。
“你的‘场’很强，其实只要打开‘场’，是可以保护金枝的。只是上一次，还没等你打开它，金枝先扑过来救了你。你的生气其实是对自己的生气。”
所有的愤怒，都是为自己无能为力的表现。
燕禾突然想到这句话，其实潜意识里，她是不是也觉得留在这个世界，比自己原来的世界更好呢？
就像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