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云凌垂眸看见她拉着自己的手, 眉头微展，温和的笑道：“你放心，今日大婚, 我会谨慎的。”
洛离目光有些躲闪，问他：“能不能让我见见青鸾？”
云凌充满希冀的眼神倏尔黯淡了几分, 回道：“待大婚过后，你便是天后，三界所有的籍契任你阅览，她葬在哪你自然会知晓。”
*
魔渊。
十万大军已整装待发, 魔尊颜相柳亲自巡视点兵，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打天界一个猝不及防。
今日是天帝即位和大婚的日子, 天界防范最是疏松，魔界泽光城城主奥泽身为前锋大将，连连谄媚颜相柳道：“尊主, 今日这样的日子万年也难得一遇, 天界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上次退兵只是诈祥, 实际上今日才会尽出精锐，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颜相柳道：“有你在，本座很放心。”
奥泽道：“尊主只管坐阵魔渊, 属下…”
“报———啓禀尊主, 少主回来了。”
报信的魔将打断了二人。
奥泽脸色一滞, “尊主, 筹谋了这么多年，您可千万不能顾及到少主就放弃了啊！”
颜相柳擡眸冷冷睨了他一眼, 奥泽忙俯身道：“尊主赎罪，是属下多言。”
颜相柳回到魔尊大殿上, 云凌穿着一身喜服正等着他。
颜相柳揶揄道：“哟，什么风把咱们天帝陛下都吹到魔界来了？你就不怕被那些仙族抓了把柄赶下帝位？”
云凌：“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颜相柳：“啧，有事就叫舅舅，没事就你呀我的，竖子…”
云凌：“你定要选在今日吗？”
颜相柳擡了擡眉：“怎么，你怕我影响你和那姑娘成亲？放心吧，东林那东西什么时候上路，舅舅我是选好了时辰的。”
云凌：“我说过仇我会报的，你何必造如此多的杀孽！”
颜相柳：“还没正经当上天帝呢，现在就操心苍生是不是早了点？云凌，你究竟姓什么无需我来提醒你吧？你和他们可是有杀母之仇！我等这一日等了多久你应该清楚！眼下无论你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就待在这儿，舅舅自然会保你以后安枕无忧地做那个天帝！”
云凌：“你什么意思？”
颜相柳：“几日前天门关那场戏，舅舅是成全你，也是成全自己。今日是你大婚之日，整个天界丶人族防备都会很松懈，我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不过…他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死了，实在太对不起你母亲受的那些苦！我要让他亲自在保天下和自保中抉择，我要让全三界都看到他是一个多么卑鄙无耻的小人，我要让他遭受世人唾骂，永堕仙道！”
云凌急道：“这是天魔二界的事，你不能把人族牵扯进来！舅舅，只要你现在肯回头，你便还是我的舅舅，否则你别怪我不念旧情！”
颜相柳怒呵道：“够了！当年你母亲怀着孕被他派人追杀，以至难産而亡，若不是长月恰巧路过将你抱走，你以为你会有命在？他这样一个对朋友不义丶对妻儿不仁的人，竟然配坐在帝君的位置上那么多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我虽然是魔尊，但此举是为民除害！我何曾有错！”
颜相柳宽袖一挥，一炽热的火墙便将云凌困在了中间。
云凌：“颜相柳！你真当我不会杀你吗！”
颜相柳冷笑一声：“我与你是一样的人，当然知道你的心有多狠，不过当了你这么多年舅舅，总归对你还是有些了解的。”
他放出昆仑山下的画面，那里仙气尽散，魔族混沌之气围住了整片仙山。
“这地火之焰困不了你多久，不过若你肯在这乖乖等到我回来，舅舅跟你保证，你的阿离丶陆吾丶还有她们的朋友，还有人族那些可怜的蝼蚁全都不会有事，但你若执意离开此处与我为敌…平城城主已先带一万魔军到了昆仑山下，天魔大战前，我先诛昆仑！”
云凌：“你…”
颜相柳：“不要想着你能出去救人，即便能离开此处，你救得了阿离就救不了昆仑，救得了昆仑…那阿离就会给东林陪葬！好好想一想吧，阿离可是你最爱的女人，昆仑满山的师兄弟也都和你一同修行多年，与其顾此失彼的去救人，不如静静待在这儿，看舅舅如何将东林千刀万剐，给你娘复仇！”
颜相柳说着这番话，先是愤怒，后是伪笑，最后不待云凌回答，便收回那张笑僵的脸，走了出去。
*
关于云凌选在即位大典这日和洛离大婚这件事，除了许多洛离的仇家外，还有一人也十分介怀。
自打昆仑山长月仙师被云凌关进了天牢，昆仑首徒云南便接管了昆仑一切庶务，他恼了云凌，不准昆仑任何人去天界观礼，自然也包括陆吾。
不过陆吾与旁人不同，云凌和洛离如同他再生父母一般，便是冒着被薅秃猫毛的风险他也是要去的。
只是陆吾没想到，他才到南天门便被天兵拦了下来。
“今日天帝即位大典，非天界之人，无天帝亲笔签发的邀请函，一律不得入内。”
陆吾叉着腰道：“我可你们天帝天后的养子！我深受他们宠爱！他们俩能有今天那都是我的功劳！你们居然不让我进？！”
值守天将冷面拒绝：“没有邀请函，亲娘也不能入内。”
陆吾解释道：“邀请函自然是有，可云南不准昆仑任何人来观礼，我能偷跑过来已经不错了，怎么还敢回去偷邀请函啊？！不然你们去找天帝通报一声，他知道我来一定会让你们放我进去的！”
值守天将起先有些怀疑他的话，但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发现他衣衫法器皆非凡品，来时飞行的法力又是昆仑一脉的，唯恐因此事得罪新天帝，便问道：“整个昆仑都不来，你所言当真？若是属实，我倒是可以以此去帮你通传。”
陆吾见有戏，忙道：“当真当真！”
值守天将遂答道：“那你且在此处等等，我去上清宫禀报。”
天将说着便要去，只是不想才走两步便被云凌开口拦住了：“不必如此t麻烦，让他进来。”
众天将忙跪地拜道：“参见天帝陛下。”
“平身。”
云凌擡手示意他们，又勾勾手唤陆吾过来。
陆吾变出猫身一跃跳到他背上，喵呜道：“看在你亲自来接我的份上，你们两个不派人去昆仑请我的事我就不生气了。不过你今日那么多事，怎么有时间跑到南天门来？”
云凌把他从背上撸下来抱到怀里捋了捋毛，淡淡道：“有点事。”
陆吾被摸得浑身不自在，便跳到地上又变回了人形，问道：“什么事需要你亲自来？我说你呀，当了天帝就要有点天帝的架子，你要学会使唤人，让他们怕你！当然了最主要的是你要多多安插自己人，否则东林帝君早晚把你赶下去！”
云凌的脚步蓦地一停，剑眉微卷，侧眸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吾一眼。
陆吾不解：“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说的不对吗？这大典这么快就准备的这么好丶这么齐全，谁不知道是一早为东林那家夥预备的？人家运筹帷幄多年，不惜和西洲帝君开战也要做这个天帝，你以为他会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主吗？你本来连一个族长都不是，神力一觉醒却突然从天而降拜为天帝，他能咽得下这口气？！依我看，他一准儿没憋好屁！你和阿离两个都不是什么有心眼的，最近又发生那么多事更没心思了，我可是从开始一直陪在你俩身边的，不如你封我一个神兽吧，我留在天界给你们当眼线，谁背后说你们坏话丶犯上作乱，我第一个告诉你们！”
云凌盯着陆吾半晌没说话，少顷，忽然勾了勾嘴角，擡手唤来一天将吩咐道：“去传旨，昆仑陆吾封御猫，号尺玉神君。”
天将领命去了。
陆吾惊得用双手捂脸，眼睛从手指缝里看着云凌，再三确认道：“我随口一说，你当真的？你当真给猫封了神兽？我以后不是妖了？！这天界我可以想来就来？！”
云凌擡手抚了抚陆吾的头发，转身走进一威严的大殿。
陆吾是第一次来天界，虽然听过几个宫的名字，但对方位丶面貌全不知晓。他一路跟着云凌走，路过的天将丶仙娥个个给他们行礼参拜，他便心道：“第一次来怎么了，只要跟着云凌走，出错了也不怕！”
如此想着，便真出错了。
他们走进的这件大殿内空无一人，一点不像办喜事的样子。
陆吾目光乱转，问道：“就算你是新来的天帝，没有心腹，他们也不该拿这样的宫殿糊弄你吧？”
大殿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陆吾突然发现云凌的呼吸声不见，忙转头寻找，却突然嗅到一股异香，香味儿极淡却直冲天灵盖，他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便没了意识。
东林帝君与一行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对身后的人说道：“云凌，你做得很好。”
云凌：“徒儿为师父效力是分内之事，多谢师父夸奖。”
战神飘渺看着云凌的眼神渐渐有些飘远，他们本是情谊深厚的师兄妹，虽然人前从不敢认，但她知道他们的情谊是与别人不同的。不过今日他便要去和另外一个女子成亲了，那么以后…
东林帝君差距到她的异样，冷声唤道：“飘渺，带蘅芜过来。”
飘渺回过神，理正心绪，扯了个笑道：“是，徒儿这就去。”
陆吾晕着，殿内此刻只剩下东林帝君和云凌两人，他便开着问心一术问云凌：“师父曾经用面具封印你的脸，知道为什么吗？”
云凌：“师父要做的事，徒儿只需要执行，不用知道为什么。”
东林帝君满意地笑了笑，但又道：“那是从前，以后你离了师父，万事都要自己承担。”
云凌：“为什么？”
东林帝君：“因为你以后是天帝，是三界之主，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任何一个生灵能活着都是你的恩赐，你的旨意至高无上，没有人配给你建议，你也无需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云凌目视前方，表情有些僵硬，他重复地问东林：“为什么离开？”
东林脸色一滞，方正的脸上笑意一闪而过，冷道：“因为你忘记了一些事情，从前为了让你专心修炼，不被俗务打扰，师父不敢让你想起来，但现如今你功法已成，是时候该为你自己和你母亲报仇了。”
云凌微皱了下眉：“母亲？”
他从前从未在东林帝君的口中听过关于母亲的事，虽然他一直怀疑她的死有隐情，但从未证实过。
东林追忆起往事，神情看起来十分沉重，“你母亲…本是先水神的养女，名唤少容，她自幼仙根奇佳，修行比普通弟子强许多倍，我与她情发少时，很早便已承诺对方会是相伴一生的道侣。”
“可是那时魔界屡屡进犯天门关，我们只能先抛下儿女私情前去应战，那一场大战妖魔族联兵来犯，你母亲虽胜了魔尊渊冥，却在收兵之时为了保护别人而被乔装潜进来的渊冥所掳走。”
“当时与你母亲一同出征的仙族首领，她们因怕丢了水神爱女被处罚，便将此事瞒报两月之久，两月之后我察觉有异赶到魔界去救你母亲，她…已经被渊冥玷污怀上了你。”
云凌一怔，这么多年身边所有的人一直告诉他不过是一个孤儿，是东林帝君心善才让他入仙界，如今骤然得知这样离奇的身世，他根本不能相信。
“这不可能，我只是师父的弟子，这些都不是真的！”
东林帝君说及此处十分伤痛，更撒了几滴泪出来，道：“孩子，逃避是没有用的！你母亲本来是我的仙侣，却在战时被魔君掳走，又怀上了你，我想迎她回天界封为天妃，几乎半个天界都不同意！尤其是那隐瞒你母亲失踪消息的人，还有妄图塞妹妹丶女儿来做我天妃的人，她们每一天都在你母亲身边说尽了污言秽语，几乎逼得你母亲活不下去！”
云凌攥紧了拳头，冷问道：“她们是谁，她们说了什么？”
东林帝君：“青城山大祭司江水流，当初便是他与你母亲一同出征，我与他八拜之交，他竟然为了自保不顾你的母亲！更有那尧山女帝眉少灵，她为了嫁给我，时常找到你母亲说她天族之血被魔界玷污，是丢了整个天界的脸，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活在世上，她会让所有人蒙羞…”
云凌的胸口剧烈起伏，呵道：“够了！我母亲为天界而战，她是神女，所有伤害她侮辱她的人都该死！”
东林帝君又道：“当初我刚登上帝君之位，时局不稳，青城山和尧山又掌着人族和精灵族的命脉，为了三界安危我只能隐忍，可是没想到我的退让反而让他们变本加厉了！在这个世上你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一个阿离与你生死与共，你那么爱她，她们却竟然用奸计封存了你的记忆，企图在即位典礼上对你们不利！”
战神飘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师父，人带来了。”
云凌下意识回眸，眼神里不免闪过一丝惊诧。
与飘渺一同来的是西洲蘅芜帝君，他在败给东林帝君后携家眷返回本家仙族的路上因病羽化，此事人尽皆知，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东林帝君颔首示意飘渺将蘅芜带进来，并说道：“蘅芜，你我过去虽争斗多年，但皆是为了天界，你实在不该与修罗为伍，此次本君留你一命，也是看在你对天界的贡献，你可不要让本君失望。”
蘅芜帝君面无表情地对着东林笑了笑，他本家仙族这一脉天然会一种法术，初级可以通过感知法力而感知到法力主人当下的心境，修至大乘后，甚至可以通过感知法力而窥探并复制其全部的记忆。
他便是用此种法术窥探了龙主梅山的法力，所以找到了一个与他记忆中的女子一模一样的替代品，以此来和龙族结盟的。
他知晓东洲的江水临也会听心，但二者其实大不相同，江水临的听心只能用于当下，若是主人不在心里回忆，他便无法窥探过去。蘅芜帝君的听心术名为“入魂”，已修至大乘，天下比他法力弱的他皆可以听出其过往。
东林帝君派战神将他t掳来又不杀他，竟是要让他来将一个不知名小辈的魂忆输给云凌？这倒是十分让他意外。
蘅芜帝君很快便决定让东林如愿，他实在是太好奇能让帝君和新天帝握手言和的秘密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