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老王爷简简单单的七个字, 瞬间改变了整个局势!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五里堂里的客人们听见鸣锣的声音多数都从后门跑了,为数不多敢出来看看热闹的,一见是昭王爷亲临, 也都屁都不敢放一个。
花孔雀一惊,连跪拜之礼都忘了, 只求饶道:“恳请王爷高擡贵手,我这小小的院子维持着多少人的生计,可不能就这样抄了呀!求王爷高擡贵手,求王爷高擡贵手!”
老昭王的声音又从车里传来, 只是这一次充满了杀气,“本王的女儿你也敢动,没有将你剥皮抽筋, 已经是郡主对你开恩了。”
五里堂内满院子的打手跪了一地,花孔雀看见王府亲兵凶神恶煞地冲进五里堂一点都不敢反抗,更手脚并用爬到洛离脚下, 连连磕头道:“郡主, 郡主殿下,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您放过小人吧,这是小人一辈子的心血, 求求您和王爷高擡贵手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风齐一脚踢翻花孔雀, 将洛离保护在身后, “腌臢之气休要污着了我家郡主。”
昭王冷道:“你刚才不是说, 要把她们两个拖进去吗?呵呵。”
话音落,王府亲兵立即会意上前将那花孔雀和为首的恶霸绑住手脚, 用马拖着游街。
洛离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发生,直到花孔雀和几个恶霸被拖行的哭喊声传来才回过神。她紧了紧眉, 下意识看向全程坐在车里未曾露面的昭王,原来…这就是有父亲的感觉吗?
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话也不需要解释,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他天然的就会保护她。
有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就这样走到最后,她知道自己贪恋着的是属于别人的父爱,可就算是自欺欺人,这感觉也太美好了。
此前无论她在月洲还是地州,她总是要很努力很认真很辛苦才能得到什么,可是父爱好简单,他就在那里,哪怕她从不愿叫他父亲,他都守在那里默默的保护她。
洛离看着车窗帘子,下意识唤道:“父王。”t
车里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但却也忽然换了语调:“累了吧,随父王回府换个衣裳,父王带你进宫打猎去。”
洛离忙道:“且慢,父王,那些打手中有个叫斧子的少年方才替我挡了一鞭,我想带他回府里养伤。”
昭王应允,斧子却道:“举手之劳本不该讨赏,但二当家对我有一饭之恩,小的斗胆请求郡主饶二当家一条命吧!”
洛离沉默,那二当家作恶多端,留着他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枉死。
昭王却道:“如此一来,你救护郡主之功可就没了,泼天的富贵,你确定要放弃?”
斧子点点头,“富贵没了可以再挣,恩人死了我定抱憾终生,恳请王爷和郡主开恩!”
昭王道:“既然你坚持,风齐!将一干人等移交有司处理!”
洛离未再多言,上了王府车马离开了。
***
皇宫。
昭王亲自派人抄了西街一杂院子的事很快传进宫里,事关郡主,此事又很快传到天官耳里。
梅厌天正在写信函,闻听此事,立时出宫,便在宫门处遇见昭王带着盛装的洛离前来。
按理说皇上曾下令国师天官御前免跪,那么所有皇亲国戚他一律都可以不拜,但见到昭王,他却是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洛离看见他要出宫便问:“这个时辰了你要去哪?”
梅厌天示意昭王也在,洛离方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忙道:“父王,我只是随便问一下…”
昭王看了看梅厌天,笑呵呵道:“国师若是没有什么紧急的事,便随本王和郡主一同去面见皇上吧!”
梅厌天未置可否,三人一同来到皇上用膳的偏殿。
魏宗皇帝正在用膳,听内侍回禀他们三人一同前来,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忙叫内侍领进来。
三人才一跨进内殿,不想一向老成持重的昭王突然坐到地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了起来:“皇帝,你要是不给叔叔做这个主,叔叔死了也要去你父皇面前告状说你虐待亲叔…”
昭王这一举吓得魏宗皇帝筷子都扔了,忙跑过去扶他问道:“叔叔何出此言?快起来快起来,你要什么我都依你,你这把年纪了还拜我,这不是要侄儿命吗?!”
昭王一把拉过目瞪口呆的洛离,说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天子脚下!!竟有贼人敢强抢郡主!!皇帝,你叔叔我一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乖宝,风吹一下我都心疼,你爹也心疼!他们怎么敢,怎么敢抢了我的心肝肉去哇!呜呜呜呜呜呜……你要是不把他们都办了,你叔叔我今天就吊死在这!我不活了!”
魏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王叔,王叔有话好说,我办办办我一定办,您可千万别冲动,您说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我妹妹的主意,我这就下令让有司处置!”
昭王抹了眼泪便站起来道:“这可是皇侄你亲口说的,本王可没有逼你!那人就是城西五里地的二当家,本王命人查了,大当家是你贵妃母家的管事。”
魏宗皇帝眼神一滞,可他自己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听天官说道:“毕竟是陛下爱妃,处罚太过也不合适,幽闭冷宫即可。”
此言一出,便是昭王也愣了片刻。到底是家臣犯事,只要想遮掩就可以不用追究到主子头上来,可这个国师天官一开口就定了贵妃的罪,倒让皇帝不好徇私了。
诚然,这样的结果洛离是不会多嘴阻拦的。毕竟那杂院子钻律法空子做了这么多坏事,定是因为仗着身后这棵大树,眼下能连根拔起是最好的。
魏帝看看王叔,又看看天官,吩咐内侍道:“你听见国师的话了,为何还不去传旨?”
内侍连忙奉命去了,一路上忍不住嘀咕,皇上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贵妃的母舅是户部刘尚书,昨日还是宫里最受宠的女子,今日竟然因为家臣犯错就被打入冷宫了!
而洛离这边,入宫到现在她几乎什么话都没说过,并非是她不愿说,而是有昭王和天官在,什么事都不必她来说。
魏帝处罚了贵妃,问昭王道:“这样处置,王叔可还满意?”
昭王回道:“甚好,甚好,不过今日我撑着这把老骨头来闹皇帝,倒也不是为了这件小事。”
洛离见缝插针道:“父亲说的是,若单单为了我个人被冒犯就处罚贵妃,说出去旁人定会觉得我们王府恃宠而骄。皇…皇兄,我虽胡闹,但也知道分寸,今日之事岂因乃是因为杂院子所绑之人都是无依无靠的平民,按本朝现有的法度,他们这些私通所生之人或者父兄犯错被牵连之人竟然处于三不管状态,所以那些打手才如此猖狂。但归根结底出身并非他们可以选择,他们本人也不曾做过危害安定之事,可否考虑补充制定针对这一些人的律法呢?”
魏帝眉头一皱,“并非朕拂你的面子,而是你女孩家不知道这其中危害,凡犯罪之人其心必恶,其子女丶兄弟乃至父母均系血脉相连之人,怎会不恶?而私通生子更甚,从小他们无父疼母爱,如何能保持正常心智?若允许他们与平民一样生活,岂非对其他百姓不公?”
洛离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冒上心头,反问道:“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本恶的问题吵了数千年也没有结论,皇上怎的一语就定得人无教则无德?或许皇上在内宫之中待久了,从不知仗义每多屠狗辈!若是皇上您不信,我建议您明天就扮成乞丐去街上小铺子和高门大院门口要饭试试,看看谁会给你一碗热饭吃!喔对了,若您没了这个皇上的身份,恐怕那大院的门您都未必进得去!您这话不止是看低了那些私通生子,更是看低了许许多多因战争失去父母的孤儿!”
其实洛离并非为自己叫屈,更多的则是为天官鸣不平,他的生母从无正式册封,若依这魏帝的意思,他们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她这一番博论说的昭王和魏帝双双愣住,昭王不由得打量起洛离道:“和儿,从前你只知衣衫首饰,何时关心起社稷民生了?”
少顷,忽看到一旁的天官,昭王又意味深长地感慨道:“原来是近朱者赤,难怪…难怪…”
魏帝沉默了片刻,良久方诚恳道:“堂妹教训的是,当初景王之乱害得先皇痛失一子,景王的身世让先皇深恶痛绝,所以众臣虽然知晓这律法疏失却从不敢提。幸好今日堂妹骂醒朕,否则还不知要错到何时去。你放心,明日开朝朕便会与众卿商议重制律法,只是…”
天官会意,“只是历来律法制定与改革均非一朝一夕之事,且此律涉及皇族大忌,圣上担忧若无皇族坐镇,恐难以实行?”
魏帝微微颔首,“知我者,天官也。”
洛离闻言立即道:“这有何难?若是皇兄想不出别的愿做此事的皇族,那便由我坐镇好了,想来我这个郡主身份也是有些用处的。”
昭王一把拉过洛离低嗔道:“你小孩儿家不懂事,修改律法岂是容易之事?你不要…”
洛离:“父王放心,我虽向皇兄谏言,但也不是说立即要求律法恢复他们与所有平民一样的权力,凡事都须循序渐进,女儿懂的。”
昭王:“那你…”
洛离:“女儿只希望当下尽快保障他们生而为人的基本权力,至少不能只因出身便可被无端凌.辱,保障他们生存的权力,可以与常人一样做工,享受同等的薪酬。等以后日子长了,让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获得多少财富和尊重也都靠他们自己。”
昭王还是有些担忧,虽然王府之尊向来应该无人敢伤害郡主,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天官看出昭王顾虑,便道:“王爷安心,臣会随护郡主左右。”
昭王黯淡的眼神突然重聚起光,一把拉起天官道:“你可知这几月里我听了多少你与仁和的闲话?你们男未婚丶女未嫁,却日日在校场一起练剑,若你只是个护卫,本王还可以同旁人说你负责保护郡主安危,可你如今的地位仅一人之下而已,继续随护仁和身边岂不是太落人口舌了吗?”
魏帝问道:“那依王叔之意…”
洛离丶魏帝与天官三人一起看向昭王,昭王努力压了压嘴角,严肃说道:“除非你与仁和成亲,这样才可以一劳永逸,也堵住那些长舌妇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