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净土…战火…
洛离怔愣了片刻, 虽早已听江水临说过东西洲帝君为天帝之位不睦已久，但不想战争来得竟如此突然。
洛离：“青城山和尧山情况如何？”
江水临从屋外走进来打断二人道：“青城山若是参战了，我会有空来看你吗？尧山要是参战了, 女帝会容你一直待在人界吗？”
洛离有些意外，“哥, 你怎么来了？”
江水临没有回答，反而似笑非笑地看向云凌问：“我倒是好奇云凌君为何而来，就为了打扰我妹妹的宁静吗？”
洛离扯了下江水临的衣袖，想要劝阻, 但云凌却道：“阿离她有知道的权利，她也从不喜欢被人摆布。”
江水临冷笑道：“云凌君此话是说我青城山摆布阿离了？”
云凌淡漠道：“我只知道阿离在青城山被人掳走，失踪数月不见踪影这是事实。”
江水临：“难不成我青城山做什么决定, 还要经过你昆仑少主的同意吗？云凌，阿离是我的妹妹，她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你别越了界。”
云凌：“若水临君说的处理是自献灵骨谢罪, 这兄妹关系还是趁早断决的好。”
洛离脸色一沉, 拉开云凌道：“你这话太过分了，我做什么事都是我自愿的，后果我自会承担！”
云凌：“若非被人所累, 你又何至于谈及后果？”
江水临：“云凌你…”
洛离拉住江水临, 反问云凌道：“你想说青鸾和我哥哥拖累了我是吗？可是人生在世, 若事事只想利己, 又能得几人真心？或许昆仑教授了云凌君许多权衡利弊之道，不过很可惜, 我学不会！”
云凌沉默了片刻，缓道：“阿离, 我并非…只是你不知如今…”
江水临冷呵道：“云凌，我妹妹大病初愈，真气还没完全恢复，你把交战的事情告诉她，究竟是何居心？”
洛离直觉不对，“江水临你别说话，你的样子很反常，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一再拦着云凌告诉我？”
江水临扯了个笑容，“没有什么事啊，我能有什么事，我现在也不用管青城山的庶务，我能有什么事…”
洛离紧了紧眉头，又打量起云凌与江水临，这二人今日皆有些反常。云凌与江水临虽然私交没有多深，但云凌一向对江水临也是礼敬有加的，而江水临虽然平日里说话没个轻重，却也从来不会冒犯云凌。
这两个人今日突然不睦，洛离没由来的直觉告诉她，一定与她有关。
她忽然想到一事，忙问江水临道：“你的灵骨呢？”
江水临微怔了片刻，马上恢复神色道：“当然还在青城山啊，冰窟里供着呢，大祭司说了要等一个优秀的弟子来继承。”
洛离垂眸扫了一眼他腰后别着的灵器，复问道：“若是如此，那雪满天为什么还在你身上？”
江水临被她问愣住了，若是要挑选族里弟子继承他的灵骨，那么青城山必不会允许他带走雪满天，毕竟想要继承江水临灵骨的弟子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能唤得动雪满天。
雪满天不在，无法挑选继任人选。
江水临沉默不语，洛离又问他：“雪满天在你身上，是不是说明你打算再次融回灵骨？”
于仙族而言，灵骨可剔便可融，只是这剔骨容易，再放回身体里可是难上加难。依目前的医修之力，只能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将肉身和灵骨一起置于丹炉之中“锻造”。至于这中间具体需要多长时间，无人得知，毕竟每个肉身能承受的压力都不一样。
不过有一点人尽皆知的是，融回灵骨的过程极其复杂且痛苦，几乎是要把浑身上下每一块肉丶每一滴血都挖出来丶倒出来重塑，绝非常人可以忍受。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一个人剔出灵骨后再重新融回，那么他此生都再不能延绵后嗣。这一点对于极重血统的江氏后人来说，无疑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江水临目光躲闪，胡乱笑道：“什么跟什么，这东西只是江水流忘记从我这拿走了而已，你别瞎担心。我走了，你好好养病。”
江水临转身便要逃，只是他现在没有灵骨，法力完全不如洛离，被她一个飞身擒回，盘问道：“你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要融回灵骨？”
江水临不语，洛离又盯上云凌：“你知道原因，对不对？”
云凌也侧过头，不敢看洛离的眼睛。
一种巨大的空洞感涌上心头，洛离忽然便想清楚了一些事。
她在青城山大闹了一场，江湖上传说她彻底妖化了，各大仙宗世家都围着向尧山要说法，就算尧山女帝再护着她，也不能不考虑天界的立场。
当初姒嫇来青城山传旨，无论旨意内容真假，青城山大祭司逆旨是事实，东林帝君虽然没有明旨降罪，但对青城山多半也起了疑心。
尤其是姒嫇母族与东林帝君乃姻亲，姒嫇因洛离之故被发配出嫁，她母族之人必会时常要求东林帝君处罚会妖化的洛离…
如此细细计算起因果，她能够安安静静地在人界养伤数月，从未被打扰刺杀，还真是不容易。
洛离直勾勾盯着云凌，问他：“东林帝君座下最信赖的战神都派到你身边了，你一定知道他和青城山…和江水临谈的条件，对不对？”
江水临：“阿离，我…”
洛离怒吼道：“江水临，你闭嘴t！”
云凌紧了下眉，躲开江水临求助的目光。
洛离又道：“你刚刚才说过，我有知情的权利。”
云凌缓缓道：“上个月，东洲悟法道君元神于天门关陨落…”
洛离一惊，问江水临：“东林帝君要求你接受册封做新任悟法道君？”
江水临不语。
洛离气道：“你说过最讨厌的被束缚，可一旦有了神职，你的一切都将不属于自己，你将永远失去自由！况且东林帝君早不册封晚不册封，偏偏在这个时候…”
江水临：“偏偏在这个时候对青城山软硬兼施，阿离，他图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青城山。”
洛离：“你既然知道，你…”
江水临：“青城山是我的家，满山遍野都是我的族人，我若不去，战火迟早会蔓延到他们身上。”
洛离：“不会的，青城山一向与世无争，不会…”
江水临：“过去或许如此，可如今东西二洲帝君为夺天帝之位不惜动用全部可动天兵交战，再想躲避也躲不了了！虽然二虎相争皆有损伤，可天帝总要有人做的，青城山本是东洲仙族，若在这个时候拒绝为东林帝君效力，他日一旦东林帝君得登天帝之位，青城山恐有灭顶之灾。”
洛离怒而质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剔骨！这个身份带给你的压力和责任明明早已让你疲惫不堪，你说过若你是个平凡人，也只愿做个医师简单过完一生，你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也可以和海姐姐一起离开不再理世事…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你放不下，当初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江水临看着洛离，平静地回道：“因为三界安危之所向，便是我一世不变的立场。”
洛离微怔，一时想不出话来劝阻他。
倒是云凌忽然开口道：“但我观水临君此生亦是繁花作表，刀刃为里，似乎所谓三界…无甚善待过你。”
江水临看着云凌倏尔变了脸色，冷道：“单一的生命于整个三界而言便如同蜉蝣一般，若未曾为三界奉献，又凭什么让三界待我以殊？”
屋内气氛降至极点。
三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良久，洛离方擡眸盯着江水临再问了一句：“你已经决定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你，是吗？”
江水临没有去看她的眼睛，别过头，淡淡应道：“是。”
洛离猝不及防地擡手甩了江水临一个耳光，低声怒斥道：“江水临，你有勇有谋，你有情有义，你对得起仙族身份丶祖宗威名丶族人期望，你对得起所有世人加给你的光环，可你唯独对不起你自己！！”
江水临感受到脸颊上的微痛，神情却没有一丝浮动，只在洛离转身跑出去之后，方安心允许眼角那一滴水珠落了下来。
云凌追着洛离跑出去，她蹲在院里的大树下，抱着膝，肩膀抖个不停。
***
魏宗皇宫。
黄昏时分，内侍引着一身穿黑色披风的男子抄小路进了国师天官的殿内。
进了内殿，天官才一看见男子的脸，便吩咐内侍出去，道：“你怎么来了？”
四下无人，男子立即跪下行大礼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
梅厌天：“梅川，是谁告诉你我在这？”
梅川忙道：“太子殿下请不要怪梅七兄弟，实在是军情紧急，否则末将绝不会千方百计来打扰您的清净。”
梅川虽是龙族大长老的长子，但也是梅厌天手下的得力大将，从许多年前起便一直跟着梅厌天东征西讨，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以梅厌天对他的了解，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梅川不会亲自跑来人界寻他。
梅厌天：“罢了，你起来说吧。”
梅川起身道：“殿下可知东西二洲帝君开战的事？”
梅厌天颔首，梅川又跪下道：“请殿下立即随末将回龙族主持大局！殿下若不答应，末将就长跪不起！”
梅厌天：“他们两个在天门关交战，战火怎么样也蔓延不到海里，是我父…是你的龙主让你来骗我回去的？”
梅川忙解释道：“不，我是私自跑出来的，龙主并不知情！殿下，求您看在多年袍泽之情的份上救救底下的兄弟们吧！”
梅厌天蓦地寒了脸色，抓着梅川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说！”
梅川道：“龙主对东林帝君有多恨，全海族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莫说龙主，便是咱们普通龙族子弟也没有一个不恨那背信弃义的狗东西的，咱们龙族公主何等尊贵，屈居于他人之下仅为侧妃也就罢了，那狗帝君居然还放任歹人害死了她！若是殿下您决定剑指天庭，我敢保证，便是死龙族兄弟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可是…可是…可即便要死，那也应该是战场上，轰轰烈烈马革裹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受尽屈辱和折磨的死丶殿下，我…”
说着，梅川竟哭了起来。
梅厌天心头一紧，梅川跟了他多年，大小战役无数场，什么场面没见过，究竟是什么战争让他如此悲怮？！
梅厌天急道：“究竟怎么回事，梅川，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