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谢姑娘, 你既然这么清楚公主的情况,为什么我们刚才进来时,你一句不说?为什么都要拉出去打板子了, 你也一言不发?”萧氏眸光陡然一厉:“你在等什么呢,谢姑娘?”
谢格如立刻战战兢兢解释道,自己从未见过龙颜, 所以慌了手脚,才没有第一时间说明淑安公主的情况。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说辞,但她说完后,端顺帝并没有让她起来。
萧氏在心里笑了下, 谢格如还是太嫩了——
她回答得太快,太顺,这会让端顺帝本能地感觉不对劲儿。
萧氏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轻易不开口, 一开口就抓住问题关键, 你谢格如早点说话,能有什么事?
谢格如也在端顺帝的威压下感受到了不对。
她上一世所在的圈子里,有不少明星富豪,被自家打工人, 用“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吐槽过。
但比起真正能要人性命的封建帝王,208算什么。
此时,她跪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 低着头, 露出的一点脖颈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仿佛端顺帝一个眼神, 她就要掉脑袋。
人家给宠妃搞个生日派对,找你们来是做什么的?是要你们嘴上捧场, 心里羡慕嫉妒,不是让你们来添乱搞事的。
哪怕你不是搞事之人,你还是个受害者,但这与端顺帝无关。
就像建安郡主那些男宠,折腾来折腾去,郡主关心他们谁对谁错吗,谁让她开心谁就是对的。
想明白这点,谢格如的心反而更沉了。
她哪有本事让狗皇帝开心。
谢格如算是猜对了个七七八八,端顺帝的确有点厌烦谢格如,这点厌烦让他不仅不想上次安抚谢格如,更让他倾向萧氏的怀疑,觉得谢格如故意装弱。
端顺帝手掌放于腿上,手指收拢又散开,这是他厌烦时才有的动作,江弥迅速捕捉到,心下一惊。
他这个皇帝舅舅,不喜欢有野心的女人,不喜欢聪明的女人。
建安郡主曾说:萧贵妃得宠,第一原因不是美,是蠢。
他这时候如果帮谢格如说话,只会让端顺帝怀疑他认识谢格如,甚至谢格如和他有点什么,就像谢格如曾经在郡主府警告过自己的——
【别人误会,不会误会你对我情根深种,只会误会我攀龙附凤。】
江弥握紧手心,死死压住想要帮谢格如说话的冲动,硬生生把目光放在淑安公主上。
那边谢格如心跳快得不行。
这么一会儿,她背上已经都是汗,比此前任何一刻都要紧张。
因为她知道,哪怕冯昭那样的坏种,她也有办法斗一斗,但对上皇帝,她手上有什么牌都没用。
她又想,如果皇上真的认定自己心机深沉,要惩治自己,江弥和他这皇上舅舅关系这么好,会不会跳出来救救自己呢?
谢格如忍不住把把视线投向江弥,但江弥只是很没事人似的,背对自己,逗弄淑安公主。
谢格如心中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失望。
江弥那样做,定有理由,但她还是失望。
上首,端顺帝似乎已经做好决定,开口道:“谢家也是百年大族,如今谢氏嫡女,不过入宫一回,行事就如此慌张......”
冯家几人微微对上眼神,终于放下心来,端顺帝就算不打谢格如板子,随便说几句难听话,谢格如今后也难了。
谢格如心念急转,微微擡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就在这时,淑安公主突然蹦蹦跳跳过来,一下子抱住谢格如。
“玩!玩!”
“公主.......”谢格如稍稍松口气,看向江弥,江弥却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招呼淑安回来。
端顺帝也不耐烦道:“淑安。”
他一个眼神,让宫人拉过淑安,但是公主不肯动,扯动间,谢格如衣袖上扬,端顺帝目光扫过,微微一凝。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淑安既然喜欢你,你就常来宫里陪伴公主,只是要先学好宫内的规矩。”
说完,端顺帝似乎是倦了,让众人散去,也没理萧贵妃,自行离去。
谢格兰和郭婉珍连忙扶起谢格如,谢格君也算是松了口气。
众人都以为是淑安公主对谢格如亲昵的表现,让皇上放过了谢格如,但是谢格摸摸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总觉得皇上改变主意,和公主无关。
一场宫宴,盛大开始,匆忙结束。
各家人在宫门口排队,等着轿子。
远处,端顺帝送给萧贵妃的巨树,犹如漂浮在空中的神,注视着每个人。
谢格如趁着人多,光明正大把谢格君请过去说话,冯昭本还想拦着,萧氏先同意了,还让谢格君好好和妹妹叙话。
“怎么伤的这么重,会不会留疤?”谢格君心疼地拉过谢格如的手,左看右看。
“一点皮外伤,回去擦点药就好了。”谢格如不时看下冯家那边,急切道:“姐姐你最近过得如何?唉我这是废话了,在冯家,姐姐怎么可能过得好。”
谢格君愣了愣:“你难道没想过,可能我是受冯昭威胁,把你骗到了安福宫?”
谢格如一脸茫然:“怎么会?”
她只说了这三个字,并未解释为什么觉得不会。
谢格君点点头,咽下准备好的话,想说什么,又没有时间,只听着谢格如说,她已经想到帮她脱离冯家的法子,让她再坚持段时间。
说着说着,谢格如发现谢格君只是跟着点头,也不知道听没听清自己说什么。
“姐姐,你一个人在冯家,冯昭冷落你倒还好,你还自在些,我就怕他对你......”谢格如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谢格君淡淡摇头:“这次回去后,他没有再.......碰过我。”
谢格如这才松了口气。
冯昭的“脏病”到底治愈的如何,没人知道。如果他强行要跟谢格君行房,谢格君身为人妻,没有理由能拒绝。谢格如最怕的就是谢格君染上病。
似乎还是不放心,谢格如拉过谢格君,左看右看,想在碰到腰眼处时,谢格君眼神一闪,谢格如还没反应过来,谢格君已经自然而然拉起她的手,又拂过谢格如鬓边被风t吹乱的发丝。
“姐姐没事,姐姐等你。”
冯昭站在墙边,看着谢家姐妹道别,脸色阴沉的很。
刚刚皇上,是独自回的御书房。
若是往年,皇上是一定要去萧贵妃宫里,单独再给萧贵妃过生辰的。皇上如此做,已经有点不给冯家脸了,也说明江弥胡扯,说见到自己和那宫女说话,被端顺帝记在了心里。
今日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两个宫人一前一后,擡着竹架经过冯昭面前,那架子上盖着白布,白布下是那安福宫宫女。
一百杖下去,人早就血肉模糊,透出的血把白布染得半红,看着好不吓人。
淑安公主不受宠,派去安福宫照顾她的人,也是宫里最没背景的底层宫女。
冯昭的人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宫女的家人,拿到信物,同那宫女讲明条件:
一场戏,一百两银子,事前五十两,事后五十两,如果做得好,还帮她调出安福宫。但如果出问题,她必须自己认下所有,否则等她到了年纪放出宫,可就一个家人都没了。
天降横财,不过是设计个傻子公主,那宫女答应的极其爽快。
现如今,死的也痛快。
“冯公子,你晚上做噩梦时,会不会因为仇家太多,手忙脚乱呢?”江弥双手交叉于胸前,走到冯昭身边,一起看着那宫女的尸首经过。
“我从不做噩梦。”
“那本侯可以帮帮你。”
最后一个“你”字还未说完,江弥的手已经抓在冯昭的肩膀上。
从远处看,只以为江弥是把手随意搭在冯昭肩膀上,但冯昭自己知道,江弥再用力点,他肩膀就要碎了!
“长兴侯,这还在宫里呢!”
“你也知道在宫里,就敢利用公主做手脚。”
“你不也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就诬陷我!为了谁,我那妻妹么?”冯昭看向不远处的谢格如,身体因为疼痛颤抖,但眼神却迸发出一股贪婪:“与我妻比起来,我那妻妹的味道不知如何?”
江弥神情一阴,手上猛地又加了三成力气,冯昭立刻痛得说不出话。
“三圣庵那日,打你的是我,羞辱你的也是我,但你却处处为难谢家姊妹。”江弥语气极其鄙夷:“冯昭,你个软蛋,你不敢动我,所以只对女人下手。”
冯昭鼻翼翕动,眼中因为痛苦和恨意,血丝崩裂!
江弥说得很对,他不敢动他。
“侯爷与我家昭儿聊什么呢,这么投机?”萧氏缓缓走过来,似是看不到冯昭痛苦的神色,只对着江弥。
“母亲......”
冯昭心下一颤,他不动江弥,除了动不了,也是因为萧氏警告过他。
但江弥还是因他盯上了冯家。
“一些男人间的事,我与冯公子相谈甚欢。”
萧氏淡笑道:“如果因为犬子无意得罪了侯爷,侯爷有气,不妨找个日子,臣妇定压着犬子,给侯爷好好出口恶气。”
江弥淡笑:“怎么着都行?”
“怎么都行。”
萧氏自然看出今天江弥在帮着谢格如,但她不确定江弥是因为和冯昭起梁子,一时气不过,顺带帮谢格如,还只是因为谢格如这个人。
“如果我没记错,贵府大公子是在闽南那边做县丞吧?堂堂冯家嫡长子,跑那么远做个县丞,有些屈才了。”
“我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只他爹和他都觉得,不论在哪里,做多小的官,都要尽忠职守,为皇上分忧。”
“分忧?圣上送给贵妃的树,是从闽南运过来的。”江弥冷冷道。
“侯爷想说,因为我长子在闽南,所以一定知道皇上要送一棵高耸入云的树给贵妃,所以我次子推断出今日皇上要去安福宫附近砍树,然后策划了一场局,只为害自家妻妹?”
江弥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既然你长子知道,你义女也没道理,不知道。”
萧氏一愣,脸色逐渐变沉。
建安郡主知道,萧氏更知道,皇上就是喜欢萧贵妃够“纯”。如果皇上认为萧贵妃明知道今天的礼物,还装作一副惊喜感动的样子,定会对贵妃有所不满。
她看了眼还咬着牙痛苦不堪的冯昭,深吸一口气,认真道:“侯爷放心,回去后,我定会好好教训我家这不成器的东西,也定不会让他再打扰到侯爷。”
江弥与萧氏四目相对,冯昭脸色发白,斗大的汗珠一滴滴往外冒。
江弥低头,发现自己的靴子也被汗水砸到,他皱皱眉,“啧”了一声,突然用了下力,然后松开了冯昭。
萧氏目送江弥走远,声音里满是寒意:“来之前,我话说得明明白白,你是病一场,耳朵也坏掉了吗?”
冯昭因为江弥最后那一下,肩膀好似脱臼,疼的说不出话来。
一直在附近的冯灵珊赶了过来:“母亲,先别说了,赶紧带哥哥回去治一下吧。”
萧氏看向女儿:“今日之事,你知道多少?”
冯灵珊忐忑道:“若不是谢格如太过狡猾卑鄙,哥哥今日定会成事的。”
萧氏的目光转向谢格如那边。
在给冯昭找妻子时,她也略微查过谢格如,二房一个不起眼的女儿,虽然母家是英国公,但生母已死,如今英国公府人丁凋敝,在盛京城的宅子都只留了下人守着,实在没有价值。
还真是看走了眼。
在萧氏的注视下,江弥与谢格如擦身而过,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