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如果说冯昭样貌俊秀, 家世显赫,成亲前是盛京城内,上上佳的夫婿人选, 那么江弥就要在冯昭之上,加个“更”字。
其实论起来,江弥生母虽是丹阳长公主, 但他生父是谁成迷,又有纨绔花心之名,只一张面皮实在优秀,但各家选女婿, 又不是建安郡主挑面首,脸并不重要,综合对比,江弥的实力与冯昭要差上一截。
但没办法, 端顺帝就是宠江弥, 宠到皇子们都嫉妒。
正所谓,一份圣宠顶所有。
爵位,金钱,自由初入宫廷都不必说, 只讲一条:江弥是端顺帝唯一亲手带过的小辈。
这会儿见心爱的外甥冒出来,端顺帝连萧贵妃都抛在一边,关心道:“不是说去九州池吗, 怎么跑这儿来了?瞧你这一身汗。”
“别提了, 新来的鱼死精死精的, 臣待了半天, 愣是一条也钓不上来,没意思没意思。”江弥随便行了个礼, 就瘫坐在椅子上。
“九州池的鱼是给你钓着玩儿的吗!荒唐!”
端顺帝话里的嫌弃,被语气里的宠溺给掩藏的结结实实。
众人无不牙酸羡慕。
如果没记错,九州池新来的鱼,可是极其珍贵的华光锦,十条存一!宫人好不容易养活了九十九条成鱼,放入池中,端顺帝怕少一条不吉利,还特意派人守在九州池边,以防有人惊吓到鱼。
结果,到了江弥这里,端顺帝就任他钓着玩?
冯昭心下冷哼,憋屈的厉害。
皇上跟自己大外甥聊起家常来,好不热闹,哪怕萧贵妃都要退居二位,他又哪有机会说话。
谁还记得他被冤枉。
江弥记得啊。
他接过李海昌早巴巴递来的茶水,牛饮般喝了半杯,看一眼明显在磨牙的冯昭,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安福宫宫女。
“你,认不认识那位公子?”
那宫女看都没看冯昭,麻木道:“奴婢不认识。”
“看都不看一眼,就说不认识?”
“奴婢刚刚已经看过,的确不认识。”
江弥“啧”一声,玩味道:“那你是在说,本侯撒谎了?”
那宫女身子抖了下,没有吭声,冯昭忍不住道:
“侯爷当然不会故意栽赃陷害于我,只是偶尔看走了眼,也未必不可能。更何况,我夫人正是谢家大小姐,我为什么要联合一个奴才,陷害自己的妻妹呢?”
“我怎么知道?而且......”江弥挠挠头,很不解地:“什么陷害不限害的?什么妻妹?我不就是说,看到你和那奴婢说过话吗?”
冯昭一震,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怎么忘了,江弥才到安福宫,正是一无所知才对,是自己先入为主,知道他和谢格如相识,所以自然而然认为,江弥跑过来,为救谢格如,所以针对自己。
冯昭看着江弥那副得意的嘴脸,不对,他肯定知道什么,是故意在陛下面前装傻,好你个江弥!
江弥打了个哈欠,睨一眼冯昭,早知道在三圣庵就该把他打的下不来床才是。
他当然没见到冯昭和那宫女说话,冯昭这种人做事还能亲自动手不成?但是他还是要扯这个谎,一来不可证伪,二来他知道端顺帝多疑,有机会埋种子,是一定要挖坑的。
冯昭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争执,身后忽然有人上前,挡在自己面前。
“回禀侯爷,我兄长会如此想,只是因为在您来之前,陛下刚好审出那宫女为自保,抢夺安淑安公主的功劳.......”
冯灵珊将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她姿态沉稳,逻辑清晰,说到淑安公主那磨出硬甲的双手时,更是带上了哭音,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姑娘心软善良,很有同情心。
除了江弥。
他摸摸下巴:“原来如此,不过......”
江弥目光徘徊在冯灵珊脸上,直把冯灵珊看得微微脸热,他才问道:
“你是谁啊?”
冯灵珊一愣,嘴角抽了三抽,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女冯灵珊。”
“冯?哦,你是冯昭的妹妹?还是姐姐?”
人群里不知是谁,暗暗发出笑声,就连端顺帝都无奈地叹口气。
冯灵珊虽貌美,但她姿态总摆的很是端庄,无可挑剔,喜欢的人觉得她大家闺秀,雍容典雅,厌恶的则觉得她小小年纪,就装腔作势,一股老气。
被江弥当众如此折辱,冯灵珊气得脸色发白,摇摇欲坠,只凭着多年修炼的一口气,才勉强撑住,没有哭出来。
江弥似是没发现自己又气死了个美人,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在屋子里晃啊晃。
“不过你这一解释呢,我倒是明白了,只是......”江弥晃到了谢格如身前,他从进来后,刻意没有去看谢格如,此时光明正大站在谢格如身前,观察到她那本已被自己精心上过药的手,因为宫人推拉,又裂了开来,鲜血流出,抹在地上,犹如一副下等画作。
“只是,你有点倒霉啊,谢二姑娘。”江弥笑着说。
“还好。”谢格如微微擡眸,日光下,棕色的瞳仁变得有点浅,但里面有江弥熟悉的狡猾和自信。
淑安公主突发羊角风,江弥按照大夫听说,按住公主人中,却被谢格如一把推开。
那一刻,江弥下意识以为谢格如是因为被淑安公主伤到,所以不想救人,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就被江弥狠狠扔了出去。
谢格如不是那种明知道对方并非故意伤人,就要报复回去的人,何况淑安还是个小女孩。
但是谢格如说,淑安明白。
江弥的目光划过谢格如的裙子,上边有一块干涸掉的浅色污渍,那是淑安发病时流出的口水。谢格如阻止自己按淑安人中后,将淑安侧抱在腿上,任她的口水流在裙上,同时安抚着她。
“她发病时最好不要动她,但要把她的头侧过来,这样她口中溢出的唾液就会自然流出,她就不会被呛到了。”
江弥半信半疑,但见淑安的情况并没有变得更糟糕,就忍耐住没动,好在没一会儿,淑安逐渐清醒过来。
见公主好转,谢格如笑笑给她擦干净口水,又给她喂了水,而后拿起刀,摸摸刀柄处,笑着问淑安,是不是自己做的刀柄,很是趁手。
淑安眼睛一亮,疯狂点头。
她真的听得懂。
这还不够,江弥眼看着淑安像只小狗,终于遇到懂自己的主人般,粘着谢格如,拉着她进到里屋,给谢格如展示自己的宝贝们。有灯笼花灯之类的玩意儿,还有类似暗器之类的东西。
谢格如与江弥半听半猜,才知道淑安公主竟然自学成才,仅凭着一本书,不仅会做木匠活,还懂一些机关之术。
这也更让谢格如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格如不是医学专家,只是相对这里的人,她更见多识广,根据淑安之前的一系列表现,猜测淑安可能是自闭症,并且程度不是最严重的那类,如果加以引导,也许能改善情况。
“公主只是不懂表达,但她的感受非常敏锐,和真的痴儿不同,如果有机会引导她,让她在喜欢的领域发光,就好了。”
江弥摸着淑安做的那些神奇物件,忍不住道:“如果淑安是个皇子......”
“还好淑安不是皇子。”谢格如冷然道。
“冯昭真是白折腾一场。”江弥叹口气:“我们赶紧走吧,等会儿估计皇上就要来了,淑安的事我以后会盯着的。”
谢格如点点头,但是刚一迈步,就被淑安的小手拉住。
“不要走。”
谢格如蹲下身,摸摸淑安怪异但柔软的小脸,心里一软,扬起头道:“我想看场戏再走。”
于是,有t了之前众人看到的那一场“跌宕起伏”的大戏。
江弥对上谢格如看向淑安温柔的眼神,才明白,谢格如想做的不是报复冯昭,而是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女儿。
端顺帝摸摸淑安的脑袋,说:“好了,弥儿你也知道怎么回事了,李海昌——”
李海昌:“陛下。”
“你去盯着,一百杖,一下都不能少。”
李海昌弯腰称是,带着人将那宫女拖了出去。那宫女丝毫没有反抗,仿佛已然是具死尸。
江弥冷哼:“真是有主意的奴才,得亏谢小姐发现了淑安的处境。”
端顺帝视线微落,他并不想深究那宫女背后是否有人。他清清嗓子,看向谢格如:“弥儿所言极是,谢格如,你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
谢格如心下冷笑,皇权之下,人从来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
她按住总不时冒出来的那股子拧巴,按住真实的想法:你不会做爹就别做爹。再次跪好,道:
“臣女只觉得很幸运,今日若不是贵妃生辰,臣女也没有机会入宫,更没有机会发现公主的才能和......遭遇。”
端顺帝沉吟片刻,且不说别的,只说这屋内的环境之糟糕,足以说明淑安过的什么日。
而同时,自己的爱妃却在过生辰过得不亦乐乎,还把自己女儿送的礼物当成是宫女做的.....有点不像话啊。
他完全没有想到,无论是萧贵妃的好日子,还是淑安公主的坏日子,都是他端顺帝造成的。
其他人也不去想,或者不敢想。
姜妃适时插刀:“这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呢。”
见不少人看向自己,萧贵妃一愣,左右看看:“这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贵妃娘娘统领后宫,后宫的一草一木皆与娘娘有关,更何况淑安公主这么个大活人。娘娘可别因为淑安公主不是自己亲生的,就冷落苛待公主吧。”
见皇上并没有吱声支持,萧贵妃有点不满。她真觉得自己很无辜,很倒霉。公主这么惨,她也很是同情,但又不是她把公主生成傻子的!
萧氏紧盯着萧贵妃,眼看她要冒出些傻话,连忙岔开话题。
“谢姑娘,你既然这么清楚公主的情况,为什么我们刚才进来时,你一句不说?为什么都要拉出去打板子了,你也一言不发?”萧氏眸光陡然一厉:“你在等什么呢,谢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