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垂拱殿, 萧贵妃的的寿宴已经过去大半。
来贺寿的嫔妃都有些坐立不安，她们互相看看，一阵交头接耳, 不时瞥一眼上首的萧贵妃。萧贵妃似乎对下面的暗潮汹涌的小动作毫不在意，她此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目露哀怨, 小声叹道：
“皇上今天不来了吗......”
一旁萧氏安抚道：“皇上日理万机，就算人未至，但今天这宴会的排场，已经足够表达皇上对娘娘的看重。”
萧贵妃勉强笑笑。
“是啊娘娘, 臣妾听闻今日皇上下朝后就去了御书房，连午饭都顾不得吃，只让人上了几道点心，想必是公务繁忙, 一时忘记娘娘, 娘娘也不必太过伤心。”
冯灵珊淡淡接话：“姜妃娘娘真是手眼通天，连圣上下朝后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一清二楚。”
姜妃是后宫中仅次于萧贵妃的妃子, 能爬上这个位置，她也不是轻易会给自己埋坑的蠢人。
“冯姑娘这话我可不敢接，皇上今日刚好点了我的小厨房, 做糯米荷花团子, 我才有此一说。”
姜妃冷笑撇清, 也是想炫耀下皇上对自己的宠信。
她厌恶萧贵妃, 但如果宰相家非要塞一个女儿进宫里，萧贵妃还是比这个冯灵珊顺眼点儿。要是这丫头进宫里, 她们怕是都没活路了。
另一个五官深邃，像是异族的年轻妃子脆生生道：“皇上再忙，也一定送了姐姐生辰礼吧？姐姐快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好好酸一酸才是！”
萧贵妃一呆，嘴唇微张，片刻后，大眼睛竟然渐渐发红，像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众人都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萧氏连忙哄道：“这大好的日子，娘娘可不能掉眼泪啊。”
“就是啊娘娘，在我家乡有个说法，过寿宴时掉眼泪，可要倒霉一整年呢。”姜妃提醒道，脸上却带着几分讥讽。
就在这时，一道洪亮的男声在殿内响起。
“是谁说朕的爱妃要倒霉了？”
殿内众人一惊，纷纷起身，对刚进来的端顺帝跪下行礼。
端顺帝三十出头的模样，身高中等，肤白蓄须，面部线条柔和，说不上多威武的样子，若脱下这身龙袍，看着倒像是个教书匠，只面上双眼灼灼，正是龙气所在。
他大步踏入殿内，一路行，一路扫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萧贵妃头上。萧贵妃此时也正巧微微擡头，似乎只是想早一点看到端顺帝，早一眼也好。
那一眼似怨还痴，又有几分小女孩见到心爱之人的火热，直把端顺帝看的心里又甜又涩，连忙走过去，扶起萧贵妃。
“快起来。”
“皇上，你来了！”
“爱妃的生辰宴，朕怎么能不在。”
说着话，端顺帝拉着萧贵妃走到上首，一起坐下，而后才喊众人起身。
萧氏一起来就看到端顺帝的手紧紧握着自己义女，萧贵妃的手，在心中满意地点点头，馀光带着得意，瞥向姜妃等人。
那边姜妃和其他妃嫔，心里无不嫉妒地咬碎了牙齿，但脸上丝毫不敢显露，还要露出最善意的笑容。
仿佛自己不是皇上的女人，而是皇上的老母亲，看到皇上和萧贵妃在一起，就像看到儿子与儿媳恩爱，一脸喜悦满足。
真是难为人呐。
“姜妃。”【儿子】低声道，显然是和老婆恩爱着也没忘记【老娘】。
姜妃心里一紧，低头上前。
“刚刚是你在说萧贵妃今年要倒霉，嗯？”
“皇上，您刚刚可能没看到，贵妃娘娘不知道怎么回事，要哭了似的，臣妾是劝她别哭，过生辰应开心些才是。”姜妃摆摆手，又是惶恐又是委屈地解释：“都怪臣妾这张嘴，真是太笨了。”
“哦？”端顺帝没心思哄姜妃，只看向萧贵妃，声音放软：“真的？”
萧贵妃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吸吸鼻子，娇声道：“我......臣妾以为皇上不来了呢。”
“怎么会，朕是想着，若朕来了，大家都不自在，不若t晚一点到，也好让你和你母亲，兄弟姐妹多待一会儿。”
萧贵妃听端顺帝如此贴心，甜甜一笑，说：“谢谢皇上。”
听皇上提到他们，萧氏和冯昭，冯灵珊连忙上前。
“你们今天都送了贵妃什么好东西？”
于是三人再次将他们送的礼物说给皇上听，萧贵妃也让人把大家礼物都拿上来，包括淑安公主送的花灯等等，只没拿萧家送的送子观音，不过特意提到了冯灵珊绣的小狗屏风。
端顺帝一一看过，点点头，很是满意冯家人的用心。
“这么多好东西，看来贵妃是不需要朕再送什么了？”
“您过来看臣妾，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是句俗话，但是萧贵妃说得格外坦荡真诚，尤其她看向皇上时，眼神里满溢的崇拜，更是让端顺帝非常受用。
“逗你呢，朕哪有那么小气，别人都送了，朕怎么能不送。”端顺帝哈哈一笑，拍腿起身：“走，出去看看朕给贵妃的礼物。你们也一起去。”
端顺帝拉上萧贵妃，像个年轻小夥子般，兴冲冲往外走。
姜妃等人后面跟着，仿佛是皇上和贵妃的仆从，一个个都胸口发闷，恨不得自戳双目！
妃子们后，是来贺寿的宾客们。
什么礼物要到殿外，才能看，难不成是什么野物？
众人心中各有猜测，但是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看到，连萧贵妃都有点累了。
“皇上，还没到吗？”
“这就到了。”
端顺帝停下脚步，萧贵妃看看四周，仍是空无一物，纳闷道：“皇上，您给臣妾礼物在哪里啊？”
“那儿！”
端顺帝擡手指向天边，碧蓝的天空上，连只鸟儿都没有。
就在众人仰着头，累的脖颈发僵，想低头又不敢时，天上忽然升起一道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缓缓立正，最后发出一声巨响，像是埋藏在宫中多年的神灵打了个哈欠。
是一棵树。
一棵高如楼宇，宽若水池，怕是五个人，十个人，双臂展开都围不起来的参天巨树！
众人无不睁大了眼睛，不解是怎么回事。
端顺帝拂须，笑着解释：“你不是那日梦见一棵大树从天而降吗，还有个神仙和你说，这棵树就是你的原身，只要它好好的，你就能安康美满一辈子”
萧贵妃似乎还是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她轻轻摇着头，“我就是......一个梦啊。”
一边宫人笑着为端顺帝补充：
“不要说一个梦，萧娘娘一句话，皇上也都是记在心里的。这些日子，皇上为把这棵五百年的古树搬到盛京城，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呢。最关键啊，还要瞒着娘娘。娘娘想想，这么大个东西运过来，您却丝毫不知，得有多难。”
随着宫人的话，萧贵妃脑海里闪过最近皇上与自己的一次次接触，感动不已。
其实，若不是萧沁玉拿了天阁簪的残次品，还到处炫耀，她也不必暗示皇上自己不喜繁杂首饰，让皇上放弃送自己天阁簪。
她本以为皇上可能会送她一个贵重的摆件，或者一件华美的衣裙，总之是些漂亮昂贵的东西。
没想到，皇上送了自己一棵树。
皇上不仅记着自己的一个梦，还想为自己圆梦。
感动的泪水蓄满萧贵妃的眼眶，她郑重地俯身一礼：“臣妾谢谢皇上。”
这礼只到一半，萧贵妃就被端顺帝扶了起来。他紧紧握住萧贵妃的臂膀，贴在她耳边道：“晚上，楚楚再好好谢朕。”
“......好。”萧贵妃低声道，脸色通红。
在场其他人自然早已装作欣赏那巨树，可不敢看皇上和贵妃悄悄话。
萧沁玉心下也很是有几分不好说出口的羡慕，皇上九五之尊，却对萧贵妃如此用心，有夫如此，真是此生难求。
“你看什么呢？”萧钧低声问妹妹。
“萧贵妃如此盛宠，对我们总是好的。”
“嗯。”
”大哥，既然如此，你不妨让母亲再给你寻几个更门当户对的人家？我就不信，凭贵妃娘娘如今的荣宠，什么人家我们配不得。”
“你女儿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知羞，问起哥哥的婚事了”
萧钧低声怒斥，面色阴沉：
现在门当户对不难，难的是冯锦玉那边......
萧沁玉被哥哥说的心升羞耻，低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馀光中，她看到爱慕多年的表哥冯昭，也贴着谢格君的耳边说着什么，连对他的小姨子谢格兰，也和和气气的。那般俊朗无双的表哥，还如此体贴知疼，这时候站在谢格君位置的本应该是自己啊！
萧沁玉心下酸涩不已，皇上也好，冯昭也好，怎么就没一个男子那般对我呢。
或许皇上和萧贵妃是真的甜蜜，但冯昭和谢格君哪里像她想的那般。
不久前，谢家人也察觉到谢格如消失太久，谢老太太和吴氏心下着急，在宫里又没有门路，只好让谢格兰过去问问谢格君可知道什么。
“大姐，到底怎么回事，二姐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事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找找？”
谢格君面对谢格兰的疑问，不知如何说起，反倒是冯昭这个罪魁祸首，笑眯眯地告诉谢格兰。
“三妹妹别着急，你等会就能见到你二姐姐了。”
萧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怎么回事？”
冯灵珊嘴角勾起一个最温和的笑容：“母亲放心，哥哥都成家了，有自己的主意。”
“我最怕他有自己的主意。”
就在这时，一阵吵闹声从附近传来，打断了端顺帝与萧贵妃的你侬我侬。
端顺帝冷声道：“怎么回事？”
他贴身的宫人立刻过去查看，没一会儿，就见他带着个宫女回来。
那宫女一脸恐慌，嘴上不停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端顺帝蹙起眉头，很是不喜，宫人连忙压住那宫女，呵斥道：
“今天是贵妃娘娘的生辰宴，会不会说话！”
那宫女看看四周，发现这么多达官显贵，还有嫔妃娘娘，最后，她似乎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是皇上，连忙哆嗦着解释：“皇上，淑安公主出事了，请皇上您去看看吧！”
端顺帝脸色更冷，宫人小声解释。
“皇上，淑安公主就在这边的安福宫，声音好像就是安福宫那边出来的，您看......”
端顺帝思量一瞬，“去看看。”
端顺帝没有说不让人跟着，于是乎，众人跟着皇帝一起往安福宫走去。
那宫女打开安福宫大门，只见宫内杂草丛生，清冷异常，凋敝的景象让端顺帝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要！不要！停下！”
正屋大门敞开着，只见一个女孩被另一个女孩压在地上，呜呜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