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经此一事, 谢格君自然再不能住在三圣庵。她稍作收拾后，与两个妹妹一同下山，准备坐马车先回谢府再看。
临行前, 谢格如问江弥，今日大恩，她当如何报答。
谢格如做人一向如此, 总不喜欢和他人有额外牵扯。
你欠我的，要还，我欠你的，我更要尽快还。
“你以为我江弥是挟恩图报的小人吗？”
林间清风拂过江弥额前碎发, 露出他漂亮的过分的眉眼，阳光晃过，斜斜烙印在他脸上，令他棕木色的瞳色更浅, 流露出两分淡淡委屈。
谢格如一时有点不好意思, 微微避开江弥的视线，低声道：“你之前不是提说，要我为醉红楼一位姑娘洗清名声，如果你现在还想......”
“我知道我要什么。”江弥打断谢格如。
谢格如擡眸, 正对上江弥的视线，那视线犹如实质，带着侵略探寻, 和难以察觉的小心翼翼。
谢格如心跳加速, 不知自己将遭遇什么, 下一刻——
她感觉脸颊一痛。
？？？
江弥笑眯眯的, 又变成了初见的狐狸模样，贱兮兮地说：“我第一次见你, 就觉得你像只母老虎，忍不住就像摸一摸你的胡须。”他擡起手，扬起一个欠揍的笑脸：“如今总算是摸到了！”
谢格如嘴角抽搐，二话不说，转身离去，徒留江弥一人站在山上。他看着谢格如登上马车，马车渐渐远去，连声音也再听不到。
江弥轻轻搓动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少女柔嫩的面颊。
那么软和的皮肤，那么冷硬的气质。
谢格如，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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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马车上，谢格兰没一会儿就累的睁不开眼睛，靠在谢格君肩上，昏睡过去。
谢格如见谢格君神色疲惫，累到恍惚垂头，本想晚些再说正事，但她又担心回谢府后有变化，于是还是提起精神，狠心叫醒谢格君，将江弥所说的，有关谢尚培与宰相府，萧家的事，都告诉了谢格君。
谢格君听完也清醒了，半晌后才开口：
“所以格如，父亲最开始装病不是为了我，现在装病，也不是为了我？”谢格君神色没有波动，问得冷静。
“对，伯父他从始至终，只是为了自己。”
谢格如答得也寻常，就像告诉谢格君，今日晚上吃什么，而不是你父亲几次三番要卖了你，成就自己的青云路。
谢格君听后，默不作声。
她早知道父亲以家族名声为己任，以仕途为重，但作为女儿，她多多少少也希冀着父亲心里，有她。
所以之前，母亲劝得父亲装病成功，以助她甩脱【克夫】名声时，她心里很是感动，在三圣庵更是每日诚心叩拜祈福，除了求家人平安健康，也求父亲心想事成。
不过，又是自作多情。
“对了，有一事我刚刚没来得及问长兴侯，但我想你可能清楚。”谢格如打破安静，说：“如果宰相府为得先机，所以今日派那两个婆子抓你回去，那为什么冯昭也来了？你可知冯昭有功夫在身吗？”
谢格君摇摇头，自嘲道：“我对他的了解，现在想想，竟和成亲前也差不多。冯家次子，芝兰玉树，风度翩翩，满盛京城找不到更好的儿郎。”
谢格如轻轻拍拍谢格君，不要说这个年代的人成t亲近似盲婚哑嫁，哪怕在现代，也多的是婚前婚后，两幅模样的男人。
婚前是不抽烟不喝酒，爱做家务的老实男人，婚后发现是五毒俱全，附带巨额欠债的渣滓。
谢格君：“如今看，冯昭名声那般好，内里却是一团乌糟糟，长兴侯名声不佳，却救我们于危难，不求回报，可见名声二字，真是不可尽信。”
“哪有不求回报......”谢格如摸摸脸颊，小声呢喃。
“什么？”
“没事。”谢格如岔开话，说：“不过我今天第一眼见冯昭都没认出来，无论如何，那脏病至少对他也是场不小的磨难。”
谢格君点点头，忽然一愣，道：“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回想今日冯昭一举一动，总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
“冯昭就算被我发现得了脏病那日，也是嚣张无比，好像做错事的是我，但他今天更多是在......恨。”
谢格君低头陷入思索，想理清自己何来这种感受。
谢格如没有再追问，她也很是困乏，慢慢闭上了眼睛，想着等谢格君休息过后再聊。
但这一等，就是很久，很久......
谢格如和谢格兰回府后，第二日就被告知，不得离开自己的院子。
谢老太太以她们私自出府胡闹为名，罚她们禁足七日。
这七日内，她们只能在自己小小的院子里走动。饭食也一应做了削减，所有精美的点心和贵重食材都被免去，只能吃些清粥小菜。
“再这么熬下去，小姐怕又得病一场。”
云晴领了今日的饭食回来，跟云香抱怨道。
那日，云香和云晴没有跟着谢格如去三圣庵，哪想到不过半日，主子竟带着大小姐回来了。
然后她自己和三小姐，通通被关了禁闭！
“其实不能出院子，总可以出屋的，小姐怎么连屋子都不出？平日里，她清晨都要出来走动走动啊。”
云晴很是担心，望着屋内谢格如的背影。
云香摇摇头，示意云晴轻声，又跟她一起将饭食拿进去，放到屋内餐桌。
但谢格如只坐在梳妆台前发呆。
“小姐，您多少吃点吧？再熬半日，咱们就能出去了。”云香努力哄着谢格如。
“对啊，您想吃什么列个单子，奴婢明日一早就给您买去，让您起来就能吃到新鲜热乎的！”
谢格如却只摇摇头，背对着她们说：“你们先出去吧。”
云晴还要再劝，云香却拉住了她，摇摇头，带着她悄声离开。
谢格如在看一面镜子。
一面菱形铜镜，镜纽两侧刻着精美的花纹，中间则是一对在水中嬉戏的鸳鸯。
镜子是萧贵妃赏给谢格君的，谢格君走后，又拖人送给谢格如的。
谢格如她们回府第二日，谢格君就“回”宰相府。
谢格如起初还想让云香云晴帮着打探，但却毫无线索。
她在这府里，其实并无势力。
谢格如看向那镜子，铜镜只能照出谢格如大致的模样，她穿来后总觉得，大部分女子在这铜镜里，都是差不多的模样。
因为模糊而美丽，因为模糊而柔软。
所以谢格如很不爱照这铜镜。
但这几日，自从拿到这镜子，她就一直在看，仔仔细细，直勾勾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你已经是谢格如了，谢氏二房嫡长女，谢格如。
你在这里，你要接受你新的人生。
谢格如缓缓扣下了铜镜。
隔日，云晴从耳房出来，只见一道熟悉人影在院中闪过。
她揉揉眼睛，是谢格如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