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武修,不是你想修就能修
刀明仙子闻言侧眸一瞥, 锐利如飞镰入风,她看着眼前的罗裳,亦收起惯来讥讽对世的神色, 慢慢道:“小娃娃, 说话前可想清楚了?你娘亲是媚道之祖,你不仅是她的女儿, 亦是她门下之人。若她知你这般说道, 会作何感想?”
“晚辈已和娘表明过志向, 所以才会出临花门下山。原就是欲上仙刀宗修习, 刚好路经这龙鱼小镇, 听说镇上有人生怪病, 才跑到山上探查一二。能偶遇伯母, 也是意料之外的缘分。” 罗裳抱稳手中的猫儿, 回答地郑重而诚恳。
乍听下来,罗裳童鞋的话里, 逻辑通畅,全是真话——但实际上, 她暗自篡改了事情的时间顺序, 这正是她作为金融分析师时,看过某些上市公司作假的财务报告里,常用的一种粉饰手法。可以概括为, 只有隐瞒,没有欺骗;单看一片繁荣,三年一堆假账!
而且,罗裳手中还握有梦临上仙给刀宗长老的推荐信, 必要时拿出来做个佐证,绝对比那些虚假繁荣的假账要真实太多了。
刀明仙子到没有再追问的意思, 她定然看着一脸我意已决的罗裳,轻哼了一声道:“武修,没你想得那么容易。你若只是一时兴起,本仙子还是劝你早点放弃为好。”
“我,不会放弃。” 罗裳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武修也好,为龙鱼地界除魔解毒也好,我罗裳决定的事,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怀中的伏炀猫桀骜地半眯着墨石般的猫眼,虽然他对什么修真和龙鱼峰解毒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但罗裳这点执拗又叛逆的性子,却意外很合魔族大世子的胃口。
“一切还有劳罗裳仙子。” 一旁的隆玉温和一笑,细长的双眼弯了起来,带着和熙与感激。
“别在开头就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刀明仙子则不改其淡然,背着手走到罗裳面前,愈发严厉道,“本仙子没看错的话,你跟着梦临那丫头,是以媚术入的道,本身的体质也不属刚健一类。改习武修,路长且阻,眼下给你的时间又有限,就算你一个月内能将修为提升快筑基期满,你也无法达到同阶刀宗武修的出刀水准。”
“晚辈知道,一个月要练出炉火纯青的刀法是很难。” 罗裳暗暗咬唇,“但若只专练一到两招,能做到一刀克敌,再用幻术相辅,应该还有点胜算。这也只是我的一点预想,若有不妥的地方,还望伯母能提点指正。”
“哼,倒还算有点脑子。” 刀明仙子背过身,望着不远处洞口结界外虽稍作平静,实则细流暗涌的深潭,缓缓道,“你且先去调息疗伤。今晚子时,来东侧草屋前见本仙子。”
“伯母,你的意思是……” 罗裳心中惊喜,脑子一转,即刻改口郑重拜谢道,“有劳伯母,我还需要做些其他准备吗?”
她其实更想直接开口叫师父,但想想刀明仙子那副不愿沾染因果的架势,便暂时没有改口。
“别那么着急。” 刀明仙子说着,转头看向罗裳道,“也许过不了一两日,你就哭着喊着要放弃。罗裳,本仙子只希望,到时候你哭起来别太难看。”
怀中伏炀适时咧嘴,加了句:“你若真敢在这老妖婆面前哭——本座会让你以后都哭不出来!”
“谨记伯母教诲。” 罗裳微笑应下,又将手抚上了猫儿的头,“我定不负所望。”
刀明仙子冷冷扫了她一眼,擡手一个藤蔓,直接伸到了罗裳腰间的储物袋前:“无伤刃?”
原本伯母还记得这茬儿,罗裳在心底讪讪然,她也不是真想把无伤刃给黑了,但如果伯母的意思是一直由她保管这宝贝,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还是识趣地拿出无伤刃,交还给藤蔓,厚脸皮的罗裳末了还不忘说一句:“伯母,既然是武修练刀,我是不是最起码要有一把刀?”
“刀?你可以用幻术弄一把假刀玩玩。但若是练刀的意思——现在的你,连拿树枝练招式都不配!” 刀明仙子将无伤刃收起,转身就在结界洞口前没有踪影,不知瞬移去了哪儿。
只剩下一句“不配”回荡在石窟中。
隆玉暗自摇了摇头,目送刀明仙子离开,随后他走过来,又和罗裳道了好几声谢,同时将那山顶草屋所在的方位,以及如何从这儿穿梭各种石窟地道走回山道的方法,详细地和罗裳进行了说明。
临了,隆玉递给罗裳一颗透明水晶般的珠子,他道:“草屋旁山壁下,即是吾所在之深涧。若仙子有需吾助力之处,对着珠子呼唤吾之名三声,吾便会有之感应。”
言罢,隆玉转身出了洞口结界,回到水中,又成了蛟形。
罗裳收好珠子,根据隆玉所指之路,抱着伏炀穿了近半个时辰的石窟暗道,才在大世子时不时地质疑“不会又走错了!”的暴躁声中,重见了山中天日。
而此时,天已经黑了。
“咕咕——” 有什么声音在叫。
“罗傻,本座饿了。” 猫儿擡起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只可惜,伏炀的语调依旧是那样强势,连要吃的都是如此得理所当然。
原本浑身湿透的罗裳,已暗自调动真气,在保持自身温度的同时,将衣服慢慢烘蒸干来,但干湿交杂的头发错乱打结地挂在头上,加上之前在地道内拖滑磨损,水中生死一搏,现在的罗裳于半山道上衣衫不整缓缓上行的样子,可谓是疲惫不堪且十分狼狈。
然后,怀中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家夥!
罗裳用手抓了抓头——之前的烧饼丶点心什么的,早就被大世子消化了,一点渣也不剩,现在荒山野岭的,她到哪儿给伏炀找吃的?!
“殿下,忍忍吧,回头给你打野味。”罗裳漫不经心地安抚道。
“你用那珠子把野泥鳅叫出来。我们一起把他宰了,可以吃好几顿。” 猫儿的眸子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光。
“嚯嚯,殿下那么厉害,刚才隆玉蛟君在的时候,为什么不自己动手。现在都走到这里了——” 罗裳忍不住地翻白眼。
“刚才本座又不饿。” 伏炀说着挣脱了罗裳的怀抱,一跃跳上了她的肩膀,扬起头道,“你把本座之魔能全部归还,本座烤了那泥鳅后,可以考虑分你一口肉。”
“还真是谢谢殿下一片心意。” 罗裳低着头看路,更加随意地回了声,也就随猫儿换地趴在自己左肩上,脚下却没有停,若能快些到达山顶草屋,于子时前,她尚还有时间打坐调息。
可就在她一边顺着山道往东侧山顶走,一边计划着如何使用刚得到的鱼凝木,如何在这一个月内练刀进阶时,左边耳垂忽然被什么软柔且微微带湿的东西舔了一下。
轰——脑子一片空白,比在水下窒息时还要空!
罗裳浑身一颤,像被人定住般停下脚步,手脚僵硬,然后她慢慢将头机械地侧向左边,一个黑乎乎的猫头近在咫尺,映入眼帘,猫儿还伸着粉粉的小舌头,回味地舔了舔嘴角。
“啊——啊——” 罗裳大叫一声,像触电一样,把肩上的伏炀甩到了地上,然后用手捂住自己的左耳,破声喊道,“你干什么呀?!你,是你,动我耳朵吗?!”
轻盈地跃到地上的猫儿,不屑地扬头道:“你身上有那野泥鳅和水族的味儿,本座解解馋而已,你大惊小怪个什么?”
“那你也不能——” 罗裳的脸彻底红了,她侧低下头,压低声音道,“不能舔我,耳朵。”
耳朵,是罗裳的弱点,这个秘密,在那个世界,都还没有人知道!
“哦——原来你很怕被舔耳朵呀?!你脸为何那么红?”伏炀猫在夜色的山道上,优雅地擡起猫爪,黑色的眸子闪着隐隐的暗光,若有所得般坏坏的“喵”了一声。
罗裳的脸一下子由红转黑。接下来,山道上传来了彼起彼伏猫嚎的声音。
“喵!你又打本座——” “你之前承诺过的——喵喵——” “本座再也不信你——喵呜!有本事,解了锁魂,你我一决生死!喵喵!嗷——咬,喵!”
最后,带着一手臂猫抓痕的罗裳,提着还在炸毛的猫儿,在山上寻了好一会儿,终于寻到了一处水涧分岔出的山溪,一人一猫拿出月兔冥珠照明,在水溪里又是一阵折腾,好不容易逮了几条不走运的小鱼。
挑剔的大世子被前几日的鱼蛋粥惯坏了口味,明明现在不过是只货真价实的猫,却嫌弃生鱼不如煮熟的好吃。但因着实饿的不行,加上耐性快到极致的罗裳在一旁不断施压,直接谏言伏炀干脆啃自己尾巴得了,伏炀殿下才勉强吃下几条生鱼充饥。
好一番劳顿,罗裳终于带着颇有不满的伏炀,来到了山顶的茅草屋。
这草屋内居然一尘不染,打理的十分妥当,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单的桌椅器具都很是齐全。记得刀明仙子曾提过,这草屋是隆玉的心上人,那个名唤“蓉儿”的姑娘曾住过的,但她应该好久都没有回来过了,还能如此干净焕然若有人居住的模样,可见隆玉之用心——该是他日日清扫照料吧,也难怪刀明仙子调侃,说他舍不得这屋子了。
既然是借住,罗裳也就注意了些,所用屋内的物品,都是轻拿轻放,还特别叮嘱不服管教的猫儿别碰坏了东西。
伏炀趁此机会,深切地表达了对罗裳之前山道上种种行为的不满,弄得罗裳有一时半儿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虐待了可怜的小动物——
我呸!还小动物,你一个大魔头,占姐便宜,姐还没和你算账呢!
但为了先稳住伏炀不破坏草屋内的物件,罗裳还是暂且不露声色,带着丧权辱国般的悲痛心情,应下了大世子下山后十只烧鸡,二十个烧饼的承诺。
于草屋内,打坐入定前,罗裳还不忘在心里恨道:撑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