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方衍没有当场答应一定会去参加温从行的私人酒会，但他最终还是去了，且精心打扮，盛装出席，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那就顺势而为吧。
酒会是在市中心的七星级中式会所里举行的，规模不大，应邀前来的，都是温从行的多年老友和生意夥伴。
方衍也是到达以后才知道的，这场酒会就是温从行为了庆贺拿下点石而举办的，他不禁起疑，温从行竟然那么早就准备要办这场酒会，说明对拿下点石，他是势在必得的。如果自己真的一时糊涂，去给温从云通风报信，后果又该将是多么的难堪。
酒会上，方衍跟在温从行身边，举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听着温董和各式各样靠上来的人热络地交流着，大多数都围绕着刚刚被拿下的点石资本上。
“从温氏拿下青禾的那一刻，我们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这下，温董手里的牌更精彩了。”
“拿下青禾，是温董兄弟齐心，收购点石，却是温董一人之力，啧啧，这...”
“点石的人精着呢，两边搭线，但众所周知，现在那一位的实力，不好说啊...”
......
方衍知道，这些人是顾及自己在场，所以这些贬低弟弟擡高哥哥的话说得不是很直白，但效果达到了，他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装饰自己的不在意，甚至，他想着，听到这些话，温从云本人都能做到比他不在意。
溜须拍马的言谈，温从行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会在别人提及温从云的时候，看看身边人的脸，他希望方衍能在耳濡目染中慢慢认识到，温从云并不是无所不能，也是个会被打趴下去的凡人。
宾客们也会在聊完点石的事情后，再假装不经意地注意到方衍这张脸，和他寒暄上几句，言下之意，无不是恭贺他弃暗投明。
方衍面上笑呵呵地应承着，心里却冷冰冰地想着，也是，还没和弟弟拿到离婚证，这就迫不及待地抱上哥哥的大腿了，他不是俊杰，谁是！
对於有的人问出得略显唐突的问题，方衍还没给出反应，温从行倒是体贴地一一解决了，那样的语气和措辞，像极了是在宣扬某种主权，以一副全然的胜利者姿态，实在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方家少爷这辈子怕是走不出温家的大门了。
酒会临近结束的时候，点石的一行人也出面了，方衍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听，就借故去了外面的露台吹风，他因为不可避免地喝了些酒，脑袋有些发昏，靠着栏杆出着神。
突然，玻璃门里，人群里一张脸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人年纪不小了，头发灰白，和其他点石的人一道，围在温从行的四周。
方衍多看了一眼，确定这位老者就是几天前自己在方徊的手机里看到的，那个站得离何振业很近的青禾老人，自己当时就觉得这张脸不陌生，此时再看，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是青禾的老人，也是点石的人，按说他根本没机会见到这号人才对，但是，方衍相信自己的记忆力。
双方说了一阵话，温从行将点石的人送了出去，方衍见状，忙推开另一扇门跟了上去，他缀在后面，看着点石的其他人都乘坐电梯下去了，只有那个头发灰白的老者留了下来，并和温从行往另一边光线阴暗的走廊去了，看来是个重要的角色。他放轻脚步，默默靠了上去，停驻在雕花屏风后，想听听两人在说些什么，至少确定一下，这人究竟是谁。
温从行和老者离得很近说着话，话音被会所里飘扬着的古典音乐掩盖住了，方衍听不到，但从他们的肢体语言来看，两人的交谈并不平和，更像是在争吵，方衍不解，既然是点石的人，现在应该没底气忤逆新东家的心意才是。
低沈的话语里只有偶尔被提高的声调传来，夹杂着一些短促的话语，方衍聚精会神，听到了‘点石’，‘温氏’丶‘青禾’丶‘方家’，甚至还有他自己的名字...脑中一声炸响，心跳的加快，让血液里的酒精开始快速游窜起来，他好像瞬间醉了，又好像只是被吓到了。
温从行和青禾的人丶和何家的人，在合作！
有人影闪过，走廊里的感应灯陡然亮了，方衍停驻的地方被照亮了，老者擡眼望过来，那一刹那脸上的那副厌怠神情让方衍终於记起来了这人是谁，就是温氏兄弟收购青禾资本的那场晚宴上，跟在何钦言身后，恶言呛自己的那个人，没记错的话，何钦言当时，叫他‘明叔’。
这个明叔，他在帮温从行，方衍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温从行也看到了躲在屏风后的方衍，眉心一沈，是个不太友好的眼神，抿着唇没说什么，但很明显，对方衍这样的偷窥行径很不满。
方衍心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温从行的面前，与此同时，那个叫‘明叔’的老者已经低着头从走廊的另一侧离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温从行的话语冷冰冰的，一改之前的温柔和善。
方衍暂时按下‘青禾’和‘明叔’这一茬，强装镇定地编着瞎话，“我找不到你，有些害怕，问了人，说你在这边，就过来了，看见你和人在说话，就在这里等你，我不是要偷听，也没听到什么...”
抑或是方衍足够低眉顺眼，温从行听完这样的解释，脸上的温度回过来了些，问道，“你怕什么？”
“这里的人，都好是非...”方衍低头轻言。
温从行看着眼前人低下去的下颚线，干净柔和，心想依照方衍当下的处境，一个人身处这样的地方，以不清不楚的身份没名没份地跟在自己的身边，是该害怕，他恢覆了之前的语气，问道，“在我身边，你会安心些？”
方衍违心地点点头，“嗯。”
温从行轻轻呼出一口气，刚才和人争吵的不快已经烟消云散了，再次打量起眼前人来，被裁剪精致的礼服衬托得更出众的样貌和身段，还有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的眼角，柔弱乖顺的模样，让他心里发痒，会写剧本又如何，终究是个习惯了依靠的小少爷，只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他应当也不会太在乎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是我不好，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酒会上...”
方衍强压心神，嘴角扯起个笑，看在人眼里，更添几分娇怯。
温从行没忍住，伸双手捉起了方衍的右手来，指腹轻缓地摩过那纤长的指节，方衍不受控制地想起来原剧本里这两人偷情的点滴来，只将头放得更低。
温从行摩挲着掌心里的手，脑中的话脱口而出，“小衍，你这个样子，有几个男人顶得住啊？”
方衍心惊，这正是原剧本里，温从行和原身在最初调情时的话语。原身在温从行的暗示下，开始蓄意勾引，再换来温从行的顺水推舟...他慌了，转身就要走，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手腕，掰过了身体。
“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现在，还是从云的人。”温从行故意提起弟弟的名字，试探着方衍。
方衍咽了咽口水，这又是原剧本的台词，温从行的恶趣味之一，总是在和原身偷情的时候，蓄意提醒，他上的，是温从云的人。
温从行继续开口，“为什么不和从云提起点石的事？你可知道，他几乎已经走到了绝境，点石对他很重要。”
方衍强装淡定地回答，“和我没有关系。”
温从行轻笑起来，当他确定，方衍真的有在试着放下温从云的时候，他真的很开心，连带着，按住人手腕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些，他往前进了半步，将身前人逼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
方衍被居高临下的裹挟着酒精的气息笼罩，又想起了原身和面前这人在温家老宅里大醉后的□□放纵，想到那些描写，他只觉得脊背发冷，话音都在颤抖，“温董，还是...请你自重！”
温从云却在轻笑，“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
下一秒，温热的手指就已经探上白皙的脸颊，“都快滴血了一样...还很烫，方衍，你想过...”
方衍一把挥开了温从行的手指，严词打断，“我没有！”
温从行捏起方衍的下巴，强迫他擡头看向自己，一双眼睛淌着火似的，“没有什么？”
方衍忍着泪，只是摇着头，想要把脑海里涌起的那些活色生香的描写一股脑甩出去。原剧本里的方家少爷，几乎是带着自轻自贱和报覆的心理在和温从行苟合，浪荡又淫/靡，瘾君子一样，沈沦在最后的狂欢里。
温从行在一个不算礼貌的身体距离里，看着面红耳赤丶慌乱无助的方衍，他认真地起了疑。自己刚才只是趁一时的口头之快，但方衍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了吧，他虽然私生活严谨，但身边从来也不缺各式美人，看得出来，那绝不是单纯的害羞或者害怕，而是有着更覆杂的情感在里面...他在一开始，是没有想过真的得到方衍的，但眼下来看，也不是不可一试。
“来日方长，小衍，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比从云差，他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双倍，不管是什么。”
方衍没在那样炽热的眼神里看出玩笑的意味，但他的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慌乱里，他搞不懂，温从行这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他想着试一试，“温董，既然这么大方，不如还我清白吧？”
温从行果然变了脸，但并不是生气，而是...无能为力的懊恼，方衍歪歪头，笑着补充，“还是不肯吗？”
温从行从方衍的俏皮反应里，看出了对方只是在试探他，并不是真心想求一个清白，但他仍然起了怜爱之心，如实说道，“小衍，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顶多算是，顺水推舟。”
方衍皱起眉心，这个答案出人意料，他还在想，该不该相信这句话，不远处，‘咔嚓’一声，惊醒了他，他想循声望去，却被温从行轻轻握住了脸颊。
“给从云送去一点我们友好相处的画面，你不是很想让他死心吗？我说了，披我一件衣服远远不够。”温从行的话里满是玩味。
方衍的一张脸几乎都陷在温从行的大掌里，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刺痛着自己逐渐麻木的神经，然后从嘴角漾起个笑来。
被温从行亲自送回方家宅子的时候，方徊还在客厅里等着哥哥，她只知道哥哥是受友人邀请去参加晚宴的，却不知道，这个友人竟然是温家大少。
“哥，你没事吧？”
方衍望着妹妹关切的眼神，怔了许久，挤出个笑来，“没事，喝了点酒...”
“嗯，我扶你上楼去休息。”
方徊说着，就扶着哥哥的胳膊，兄妹俩慢悠悠地往楼上走去，车子发动的声音远远传来，方徊忍住没问他哥如今和温家大少是个什么关系，转而说道，“哥，我约好了这个周六去试婚纱，你要一起去给我掌掌眼吗？”
方衍转过头来，看了满眼含笑的女孩，搭在妹妹肩膀上的手掌不由得怜爱地轻抚起来，嘴里却迟迟没给个答覆。
方徊笑笑，“没事，哥，你有自己的安排，就去忙吧，妈会陪我去的。”
方衍咬着下颚，生怕自己一出口，就要伤了妹妹的心，等他走进房门，方徊就此止步了。
“哥，那你早点休息。”
方衍机械地点点头，“嗯...”
方徊留下个笑，转头就要离去。
“小徊...”方衍把人叫住了。
“嗯？哥？”
看着女孩一双明媚的大眼睛，方衍吐出一口气，终究只说了一句，“没什么，你也早点休息。”
*
与此同时的温氏大楼里，温从云还坐在办公桌后面，一双眼睛默默地盯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是刚刚，发进他私人邮箱里的几十张照片。
他既然可以买断狗仔们偷拍方衍身披他大哥的照片，他大哥自然可以拍下这些更亲密的瞬间专门给他看。照片里，在没有他的地方，方衍和别人谈笑自若丶举杯浅酌，光鲜夺目的不像正在处理离婚的人。
温从云再次把眼神聚焦在那张雅致柔和的脸上，不禁笑了出来。自己原来是这样的脆弱，那副光线昏暗的走廊里，方衍几乎是被他大哥拥进怀里的画面，他怎么都没勇气再看一眼。虽然如此，他还是记住了，那一刹那，在方衍的脸上，有细微的惊恐和恰到好处的害羞，却独独没有戒备丶厌恶，这些他希望看到的神色，而他的大哥呢，他的大哥温柔丶宠溺，就连握着那张脸蛋的手指都没舍得用几分力。
他不怨他的大哥联手何钦言给他捅刀子，但他介怀，他的大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觊觎起他的人来。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温从云带着侥幸和期待挪了挪眼，但当看到只是个陌生号码时，失望至极，又羞又恼，赌气似的掐断了电话。下一刻，电话再次响了起来，依然是那个号码，他逐渐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行为与孩童无异，只好整理心思，接起了电话。
“温总...”
电话那边的声音没有很陌生，但也熟悉不到哪里去，温从云没心思猜，直接问，“哪位？”
“温总，是我，季霖，瀚海工作室的演员，救救我，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