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老许看着方少走出了会所，连忙将车子开了过来，只是看着走进会所的时候还斗志昂扬的人，怎么出来的时候有些迷迷糊糊呢，到底和友人说了些什么。
方衍坐在车子里，阖着双目，回忆着《云道》原剧本里的情节，才发现时间久远，自己都忘得差不多了，温家兄弟后来翻脸后的那些明争暗斗的细节怎么都记不清楚了。
想着刚才何钦言那些肺腑之言，温从行想以方家为切入口，好让温从云后院起火，方寸大乱。方家一旦有事，温从云一定不会坐视不管，那么财力丶精力，最重要的是，在整个温氏兄弟的影响力都会受困，温从行正好趁机规划温氏下一轮的投资计划，将头部业务紧紧抓在自己手里，也以此重正温氏上下的视听。
拿方家当饵？这算不算温家大少对方少爷最大的认可呢？方衍不禁苦笑起来，他睁开眼，望着车窗外的陌生街景，呼出一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不管方衍是哪个方衍，还是来了。
直到坐到了晚饭的餐桌上，方衍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何钦言的话语还在他的脑海里循环，‘方少，你是不是想自己去处理这件事？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这件事，你和我，都处理不好’。
门‘吱呀’一声开了，已经换好了居家服的温从云推门进来，带着浅笑，先走过来，在方衍的脸颊上印上一个轻吻，这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四目相对，都在笑，明明早上才见过面，却又像是小别了许久。
“今天回来的挺早。”方衍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常。
“嗯，影视协会那边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了，明天我会去公司处理工作，以后都尽量准时下班。”
方衍笑了笑，拿起汤勺给人盛汤，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久都没看见大哥了？”
突然提及温从行，温从云的笑意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他本就不是个善於伪装的人，但其实，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他也不再像刚知道浅夏岛事件真相的时候那么极端了，为此，他自认对方衍还是有愧疚的，果然还是因为，那是他的大哥吗？
“小衍...”
方衍明白温从云的欲言又止，也并不意外，相反，他所爱的人是这样的重情重义，他该感到幸运，但是，重情重义的人，会很惨的啊！
他也承认，他在得知温从行接下来的行动后，第一反应，是想瞒着温从云自己处理来着，但同时也得承认，他大概率是摆不平的。
他是个编剧，他写的故事里，可以有误会丶有狗血，但是在现实里，他掌控不了命运的笔，他这次瞒下来，下一次呢，温从行会就此罢休吗？
“小衍，今天和何钦言见面，聊得怎么样？”温从云换了个话题。
方衍回过神来，如实说道，“何少没有异心。”
温从行喝了一口汤，笑道，“这么笃定？”
“从云，青禾...或者说是温氏10%的股权...到底有多少？”
温从云怔怔咽下一口汤，“怎么突然问这个？”
“够买十个方家吗？”
温从云不置可否，直说，“没法比。”
但方衍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望着温从云那张帅脸，几乎是以悲悯的语气说道，“何钦言放弃了大哥承诺给他归还的10%的股权，选择了方家和小徊。”
*
很快，温氏就发生了一场大地震，一场重要但却简短的会议被召开。
说重要，是因为参加这场会议的，除了十几名温氏元老级别的人物之外，久未合体的温家兄弟双双现身。说简短，是因为这样阵容的会议，只耗时十分钟，其间只宣布了一件事，温氏兄弟将要划一为二，各自为政了。
据说在会议现场，温氏的老人当场就有发声的，兄弟分家，这是大忌啊，温氏兄弟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兄弟齐心丶合则为王吗？真要一分为二，势头势必大减啊。
但是很显然，这是温家兄弟私下已经达成一致的决定，这场会议也只是通知大家而已。会议上，关於人力丶财务丶业务甚至债务的划分都已经按照兄弟俩原本持有的股份额度被做成了详细的计划书，供参会人员传阅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一句话，温家兄弟，从此以后，各管各的，盈亏自负。
会议结束后，温从行和温从云的办公室门口围满了人，但没有一人能被允许进去，就连温氏七十多岁的三朝元老都被拒门外，大家终於知道了，温氏兄弟以后真得只能当兄弟了。
很快，温氏的各级管理者就开始分配人头了，首先还是尊重员工们的自由志愿，选哥哥选弟弟都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当然，还没人选择离开，大家又不傻，即便温氏兄弟真分了家，只有了先前一半的体量，那依然是业界里的佼佼者，再说了，万一只是兄弟闹别扭，对台打擂呢，假以时日再合体，那还是业界的领头羊。
兄弟俩凭借自己的自身魅力，拥趸者倒是半斤八两，难分伯仲。温氏员工从总部到全国乃至海外各个分部，加起来有超过八万名，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力，为难的是，同一个部门同一个岗位上的老同事，因为不同的信仰，不得不割袍断义了。
员工都分开了，办公场所自然也要分开，温氏大楼，1层至15层，归温从云的人使用，16层往上，归温从行的人使用。
温从行的办公室正好在16楼，他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弟弟的再一次谦让。
谦让？承诺不会给父母说实话，保住他这个做兄长的颜面？还是会对外宣称，温家兄弟只是业务方向大调整的需求，才有此动作？抑或是找他摊牌的时候，那一句‘小衍说，你拿他当真正的家人’？
温从行是没想到，何钦言会背刺他丶敢背刺他，就为了做方家的女婿？他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何钦言没有野心吗？怎么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比起自己，何钦言更看好弟弟，指着献祭自己去抱上弟弟的大腿，这个想法在温从行的心里埋下了很深的一根毒刺，时刻锥得他胸口疼。
*
已经很晚了，温从云还在办公室里加班，小助理站在一旁，看着温总心无旁骛地看着他刚整理出来的人员架构和名单，心里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比起那些动辄红了眼眶的温氏元老，最难过的，就是此时坐在办公桌后沈思的人了。
他也跟在温总身边五年了，温家兄弟以往有多和睦，他看得清楚，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这才让向来更为哥哥着想的弟弟，主动要求分开。
“没问题了，先这样。”温从云合上电脑，揉了揉眼角，边说着边站了起来，还擡手看了看时间。
“好的，温总...”小助理鼓起勇气，翻开了手里的文件，“这是关於公司分割的协议书，温董已经签过字了。”签署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无异於一份兄弟决裂书。
温从云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目色暗沈了下去。
他本来是不想相信何钦言的，但是他的哥哥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只是稍微一查，就知道了很多十分不想知道的事情。
原来，他的哥哥背着他做了那么多，拉拢客商丶收买人心丶联合对手...对付外人的手段一样不落地都用到了他的身上，只为在整垮方家后，再在争夺温氏主导权的时候，将自己压得翻不了身。
他从来都无意独占鳌头，但谁知人心里卧虎藏龙。
温从云盯着已经签好的那个名字，熟悉的字迹，只看得眼眶都酸痛了，然后强压着胸腔里的起伏，拿起桌边的笔，在后面缀上了自己的名字。
*
昏黄的床头灯，刻意调低的冷气。
方衍的手指温柔又凌乱地在温从云的发丛里撩拨，任凭温从云放纵着。
今晚的人回来得很晚，话也不多，简单吃了夜宵就拉着他进卧室开始直奔主题了，直到现在，情话没说几句，力气都留到动作里了。
方衍在神魂离体的间隙里，做梦般想着，明天上下楼梯的时候得留意，免得又被吴妈看出来。
一整套流程已经走过一遍了，温从云却还没尽兴，倾下上半身，和身下的人交换着中场休息时的吻，又在人耳边轻语了一句，“还不够……”
方衍翻了个身，但很快，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得凭一口气强撑着，才能勉强等到和人一起的节奏。他喜欢温从云竭尽全力的撩拨，好像再大的压力，都随着那些动作烟消云散了。
两具汗津津的身体贴在一起，温从云怜惜地看着怀里轻阖上双眸的人，他今天有些过分了，但想到刚刚方衍眯眼勾脚的姿态，他觉得值得，他不希望方衍在那样的时候还放不开，这是人生极乐之事，要心无旁碍地去做丶去享受。
“累了么？”温从云轻声问，又补充道，“明天睡懒觉，我陪你。”
方衍半睁着双眸，“明天不去工作吗？”
“明天助理帮我搬办公室，我在家办公，我让他再去买个猫窝，怎么样？”
“你要让云仔去监督你工作啊？”
“我想让你去监督...”温从云已经在幻想，方衍一手提着爱心工作餐一手抱着云仔来陪他工作的场景了。
方衍也轻笑起来，听起来不错，他不想扫兴，但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都处理好了？”
“...嗯。”
“想好怎么给爸妈说了吗？”
“没有...但还是我去说，是我先提出来的。”
“好...我陪你一起。”
方衍可以预想，温家的长辈得知了温家兄弟这样的做法，该是怎样的费解甚至震怒，唯有希望，这样的做法，能教两兄弟之间的渐行渐远，止步於此。
果然，温茂和陆之芳在听完了温从云的话后，一个扼腕叹息，一个黯然垂泪。但温从云没有过多的解释，甚至还阻拦了父母要单独找方衍再聊聊的举动。
温家父母不傻，虽然温从云话里将温氏发生的事情都归结於自己的一时兴起，只字没提其他人，但历来成了家的儿子有了二心，那都少不得是另一半的影响，他们倒也不是要责怪方衍，顶多会问得深一点，但这都不被允许，这不更是坐实了，这事和方衍脱不了干系吗？
还是蓝毓瑾出言宽了儿子儿媳的心，“孩子大了，各有想法，自古忠孝都两难呢，小衍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你们去问他，他不会撒谎的，这道理，从云都懂，你们不懂吗？再说了，即便分开了又如何，凭他们兄弟俩的本事，谁都不会吃亏的，就让他们放手去做吧。”
温茂和陆之芳听完，也只剩相顾无言。
没过多久，方家的请帖送上了门，方家的小姐要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