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幽静的会所贵宾室内，茶香袅袅。
何钦言并不是个流连享乐的人，他上一次坐在这样的地方，还是方家的少爷请他喝茶，请他入方氏，一转眼，三年都过去了。
这三年，也不是一无所获的三年吧，何钦言品着杯中的香茗，眼睛望着坐於对面的温从行，心里想着那个可以说很具诱惑力的提议。
温家大少愿意把属於他的10%的股份尽数归还，条件是，要他将当下这太平安稳的方氏集团搅乱成一锅糊了的粥，至於目的，温从行没明说，但也不难猜。
何钦言承认，他当初稍作算计，将方氏牢牢抓在手里，确实存了以此牵制温家的目的，但他也着实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看起来，温家大少的耐心比起他来，还是稍逊一筹的。
不过也不能怪温从行，任何人处在那样的位置上，又有着那样一个处处透着谦让却依然压着自己一头的弟弟，再被那样蓄意挑拨，都会坐不住的。
只不过，10%的股份，何钦言垂了垂目，嘴角蔓起个不易察觉的笑。
“何少，今日的茶怎么样？”温从行放下茶杯，话说得客气，却没有丝毫温度，他笃定，还在为方氏打工的何钦言，没理由拒绝他。
“很不错，只是我是个粗人，怕是和温董品不到一块儿去。”
何钦言如实说道，他虽然出身於典型的中式家庭，但确实不喜好这些高雅的艺术享受，并且，和方徊正式交往这半年来，他也没少受当代女大学生的影响，尽量让自己摆脱一些方小姐口中的‘老气横秋’，想到即将要放暑假归家来的方徊，他握紧茶杯的指节紧了紧，他曾想过，尽量不去伤害方徊，但是，事到临头，他还是无法两全。
温从行盯着何钦言几经流转的面色，心道正常，任何人在面临这样的选择时，都会纠结，毕竟听说，方家的小姐都已经是何少的正牌女友了，但爱情和前程怎么选，任何一个像他们这样的人，都知道正确的答案。
“一杯茶而已，品不到一块儿也没什么，事情，能做到一块儿就好了，对吗，何少？”
何钦言擡起双眼，“温董说得不错...不过，我想知道，你真的会相信我一个外人吗？”
“我相信人性。”
何钦言无话可说，他也从来没指望自己的野心能在温家兄弟面前很好地隐藏。
三年前，青禾被温氏收购的时候，属於他的那10%的股权，真要保也是可以保住的，但他还是忍痛割舍掉了，因为，依照他对温家兄弟的了解，他在那样的环境下苟存於温氏，最后的结局，也无非是独木难支，很快就被蚕食出局。
看看温氏是如何对待青禾留下来的那些兢兢业业的老人就知道了，温家兄弟压根不会重用何家重用过的人，所以，何钦言很庆幸，当初的自己，还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潜伏在温氏的小岗位上，大用处没有，但传个谣言丶递个小话丶告个黑状，这样的小角色事半功倍。手段是不够光彩，但要和温家兄弟斗，凑效就行。
“承蒙温董看得起我。”何钦言笑了笑。
“何少这样的对手，值得。”温从行这话说得毫无虚伪，他是在想到和何钦言联手的时候，才意识到，将方家牢牢攥在手心里的何钦言值得他走这一趟。
“但是，你和温总，是亲兄弟...”何钦言说得相当真诚。
温从行终於笑了笑，“我记得，何少是家中独子？”
“是的，所以成长的过程中也少了很多手足相伴的乐趣。”
“乐趣？当然是有的...”温从行敛起嘴角的笑意，继续说道，“但是，正因为是亲兄弟，背后被捅刀子的时候，才分外的疼。”
何钦言给出了一个善意的眼神，心想，要说捅刀子，也是你对你弟弟捅出的第一刀，如果不是浅夏岛的事件，他还真得好好想想，怎样让温家兄弟的嫌隙从无到有。
而现在的温从行深信不疑，自己的弟弟背着自己去调查，经自己的手且已有定论的往事，背着自己去和影视协会搭上了更深层次的关系，背着自己把温氏的骨干抽离，都是为了他的单飞在做足打算。
想到这里，何钦言难掩兴奋，再强的人，只要有弱点，就会有机可趁。温从行的弱点，就是他是温从云的亲哥哥，而温从云的弱点，就是方家的少爷。
“温董，真的要和我合作？”
“除非你舍不得方家的小姐。”
何钦言露出个无奈的笑，“我对方小姐是真心的。”
“我相信，那样的妙龄佳人，不动真心也很难，但是，不付出代价的合作，太不牢靠。”
何钦言拧了拧眉，“确实...”
看着对面人脸上的神色，温从行这才放下了心，在纠结，至少动心了，他趁势说道，“还可以再考虑考虑，何少，不着急，这是大事。”
走出会所的何钦言，有在考虑，但不是考虑是否要答应，而是，温从行下一步会怎样做。他刚才没直接问，怕言多必失，叫人怀疑，他将电话打给了明叔。
“明叔，他刚才找我谈了...是的，他坐不住了...嗯，不着急...静观其变...他让我考虑，所以我猜他还有动作，盯紧些...嗯，老李他们，继续休假吧，该打球打球丶该喝酒喝酒...我会好好考虑...嗯，放心吧，明叔。”
*
暑假到了，方徊迫不及待地就赶了回来，并且，刚一到家，她就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她下半年不用再回学校了，大四的时间将全部用来实习，她正好可以进方氏工作了。
最开心的莫过於梁开莉，女儿在外求学这两年，虽然有经常逢着假期回来陪她，但大多数时候，她是很无聊的，这下有女儿常住家里了，她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起来。
方衍知道后，也替他妈和妹妹开心，正好这天是周日，就带着在家休息的温从云回方家吃晚饭，何钦言自然也在，俨然是一家人整整齐齐都在的一顿家宴。
餐桌上，方徊兴致勃勃地和哥哥说着，她进入方氏将要做的事情。三年的学习，作为优等生的方徊学了经商的理论知识，对於即将真正上手的实践，充满了期待，而更让人期待的是，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和自己的男友朝夕相对了。
关於她和何钦言的关系，在方氏上下还没有完全公布，但也不是没人知道，她不怕人知道，也不怕旁人对何钦言指指点点，谁让她的男友足够优秀。
“哥，我虽然学得是商业管理，但我还是想先从财务管理入手呢。”
“你有自己的主见很好啊！”方衍由衷地笑着，假装不知道，方徊现在的一切想法都是男朋友说了算似的。
“是钦言哥提议的...”方徊倒是很坦诚，又问温从云，“从云哥，你觉得呢？”她看得出来，自己的男友和哥哥的人不太对付，比如两人在餐桌上，很少会有一方主动去接另一方话的时候，温家和何家的恩怨她也知道，但想着以后免不了要长期往来，就有意缓和。
温从云面色和善，说道，“财务管理要心细如发，是可以先让你沈下心来，之后再接触其他的业务，就容易多了。”
方衍憋着笑听着温从云这样友好的发言，但是，何钦言敢让方徊率先接触方氏的财务系统，这也算是在间接地表忠心吧，他暗叹一声，如今这何少的做法，他是真的快看不清了，温从云先前对何钦言斩钉截铁的判断还在耳畔。
他看了一眼此时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吃饭的人，心里冒出个很诡异的想法，难道在原剧本里斗得死去活来的宿敌，从此真的就这样友好相处，在一张餐桌上谈笑风声，做相亲相爱一家人？
吃过饭，梁开莉拿出了个大红包交给了方衍，“小衍，颂伯前几日病了，到底也是方家的老人了，伺候了老爷子那么多年，我和小衍都不方便去探望，你替我们去看看吧，一点心意，你转交给他。”
方衍知道，颂伯现在住在离方家不远的一处老年公寓里，每一周会过来一次，修剪打点一下方家的花园，应当是病了后没有按时来方家，梁开莉这才知道的。
“没问题，妈，我等会儿回去的路上就去看望。”
“嗯，还有件事，妈问问你的想法呢，你妹妹进公司做事，和钦言的关系势必也包不住了，你看要不要约何家的父母见个面？”
方衍没想到，他妈这么心急，“妈，这事是何少和你主动提及的吗？”
梁开莉支吾了一句，“不都一样吗？”她承认，她是很想将何钦言彻底笼络住，让其给方家尽心尽力的。
方衍为了宽人心，直说，“妈，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先跟何少单独谈谈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约见何家的父母，你看行吗？”
梁开莉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心急了，忙说，“啊呀，你说得什么话，当然信得过，那妈...等你的好消息。”
方衍告别了方家人，由温从云载着去了老年公寓。他让温从云在车里等着就行，一是怕大少爷进了这样条件不算多好的养老公寓会不习惯，二是，他想着颂伯大概是知道些什么的，怕他在温从云面前说出什么颠覆性的话来，凭空生麻烦。
颂伯看见方家少爷来看望自己，自然很高兴，他也是真的疼爱方家的少爷小姐，即便这个少爷是假的，只要对方家人是真的好，他也疼。
一老一少聊了几句家常，颂伯早就知道了方家小姐在和何钦言正式交往的事了，但这些事他也管不了，在得知了方徊下半年要留在方氏工作后，就十分担心不谙世事的女孩就此被何钦言吃定了，不由得叮嘱了方衍好几句，要小心提防何钦言。
“少爷，老爷子有提起过，在方氏和小姐之间，何少只能选一样。”
“我知道的，颂伯，”方衍笑着说，看着老人迷惑的神情，又解释了一句，“从云也是这样说的。”
“温二少吗？”颂伯点点头，“他倒是能和老爷子想到一块儿去，老爷子能将你们撮合成一对，实在是高明。”
方衍腼腆一笑，“颂伯，你别担心，这些话，我会和何少说清楚的。”
说干就干，方衍第二天就给何钦言打了电话去，把人约了出来，只有他们二人。
幽静的会所贵宾室内，依旧茶香袅袅。
方衍招呼人喝茶，“何少，抱歉在工作日占用你宝贵的时间，我尽量长话短说。”
何钦言大概能猜到方家少爷约自己出来是为什么，所以他也不想再花时间去听，直接说道，“不瞒方少，几天前，我来过这里...”
方衍不解，然后本着何钦言肯定不会说废话的心理，听清了下半句，“和温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