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初现在整个人如鱼得水,自在非常,尽管刚入水时还有诸多不适,失重感与窒息感令他恐慌不已,忍不住想要抓住身边的任何东西用以稳定自身。
然而就现在的情况来说,作为旱鸭子的他已经在水中灵活的如同一尾游鱼,他轻盈的摆动着四肢,借助着水流一下就能划出去很远。
游泳仿佛成为了刻在他身体上的本能,入水前吸入的那口空气到现在依然支撑着他在水下的活动,并且柳月初感到还能再支撑他很长一段时间不用上去换气。
“不能在水下呼吸,仍旧需要换气,看来不是鱼,那应该就是蛇类了……”
柳月初在心里思忖身体上自己出现的奇异变化到底属于什么种族,同时轻巧的摆动着四肢,借着向下游而去的水流前进着。
他没注意到喉间的伤口正往外溢出丝丝血液,那是之前他在岸上狂奔的时候牵扯伤口导致的,那丝血液只在水中存在了一瞬,便彻底化入河流,消失不见了,同时伤口也再度稳定,血液开始凝固。
然而柳月初未曾察觉的这一丝血液所透露出来的气息,落在河流其他存在的眼里就好比黑夜里的灯火,显眼无比。
在柳月初身后两三里远的地方,有一片广阔的芦苇荡,芦苇修长的叶子在空气中微微摆动,碧绿的茎上栖息着诸多水鸟,它们在这里捕猎筑巢,生育繁衍。
这片芦苇荡长在河流之中,并未靠近岸边,芦苇长长的杆有一半露出水面,一半没在水中。此时,一丛露出水面的芦苇剧烈的晃动了一下,惊走了上面落着的翠鸟,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剐蹭了它们的茎杆。
有一团黑黢黢的东西在黑夜未到来之前提前醒来,摆动着身躯自水下一闪而过,追逐着远远飘来的那丝血腥味而去。
柳月初随波逐流的飘荡着,时不时浮上水面观察情况,然而一路上岸边全是密集的芦苇和各类水草,自岸边蔓延到水中,实在找不到上岸的地方。
“呼——”
柳月初又换了一口气,再度潜入水中,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游了多远,只觉得太阳好像又偏西了一些。
“马上就要天黑了,得赶快上岸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不然到了晚上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回想起自己所了解到的那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柳月初心里有些焦急。
忽然,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他的周围之前有些小鱼在缓缓游动,像是在观察着他,但忽然之间那些小鱼全部都受惊一般隐藏了起来,原本安静却生机勃勃的水域转眼间变得死寂一片,除了不会动的植物以及那些没有脑子不知道害怕的小虫,视线中居然再难看见任何一个活物。
阳光从水面投射下来,在进入水中后很快就被黑暗吞噬消弭,只能照得上层水面斑斑驳驳。
柳月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警觉的开始上浮,想要离阳光更近一点,以此来获得一些安全感。
手臂摆动间,一心注视着水面的柳月初没有看见系在他手腕上的山鬼花钱手链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亮光,随后又黯淡下去,再度变成了一副平平无奇的样子,和之前没有区别。
一团黑沉沉的,有着许多触手拖尾的物体从黑暗的水域深处游了过来,它动作极快,不见有什么动作,便已经来到了柳月初附近。
柳月初对此并不知情,他依然往水面游去。
“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那些小鱼为什么突然躲起来,难不成是有什么大鱼过来了?”
他在心里猜测着之前那些小鱼受惊躲避的背后原因,听说大江大河里有些鱼能长得比船还大,已经成了精怪,经常兴风作浪,掀翻船只,去吞吃那些落水的人,难不成这片水域也有?
这时,冰凉刺骨的寒意加重,几乎冻的柳月初手脚僵硬,无法再摆动四肢,于是他只好保持平稳的姿态,尽量在水中悬浮,不再浪费体力,消耗额外的空气。
“那东西已经来了?!在哪?我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到?!”
他心里慌乱无比,心脏忍不住扑通扑通的剧烈跳动起来,身体却愈发的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引来那东西的攻击,于是只能装作自己是块随水漂流的木头,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在柳月初静止不动随水漂浮的时候,那团东西来到了他的面前,柳月初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水鬼?水猴子?看起来也不像鱼啊……”
柳月初看见它身上长着数不清的水草,那些墨绿色的植物不断缠绕寄生,以至于眼前这个物体都被完完全全的包裹在里面,只靠外表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物种。
那团东西将大概是头颅的部位凑向柳月初,随后上面纠结着的水草开始蠕动,向两边退去,露出来一张青白色的、畸形的、肥大的脸出来。
那似乎是张人脸,柳月初不能确定——它的双眼一片浑浊灰败,瞳孔扩散到与虹膜几乎一样的大小,两只眼珠往外突出着,有一半都暴露在外面;整张脸都呈现出畸形的膨大,像是被吹起来的肺泡,还有着道道裂纹,黄白的脂肪从裂纹里挤出来,形成一簇簇肉芽;它的舌头从嘴里伸出了一半,也是同样的肥大青白。
“……”
柳月初的心跳得几乎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眼前这张恐怖的脸与义庄里那具溺死的孕妇女尸分明一模一样,甚至要更加狰狞扭曲,表明了这同样也是一具溺死的尸体。
只是情况有所不同的是,义庄里的那具女尸老老实实的躺在棺材里,已经被超度火化了,而眼前这具尸体却在水里来去自由,甚至比活人还要灵活。
“水猴子……”
柳月初心里冒出了一个词语,虽然他从未见过水猴子,但生在水域发达的地方,水猴子的故事他简直是从小听到大,此刻柳月初无比确定,眼前这具尸体就是一只水猴子,鬼故事中最喜欢找替身的水猴子。
尸体那两只露出眼眶一半的眼珠不甚明显的动了动,似乎在审视着柳月初。
它并未从柳月初的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人气,并且它那已经死去、迟钝僵硬的大脑也无法考虑更多,因此只能有些呆愣在原地,既不愿就此离去,也没有攻击的想法,静静的立在水中,只剩满身的水草随波轻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