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柳月初想要呼救,然而漏风的喉咙只能发出微弱的咳嗽声,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变得冰凉与虚弱,他的视线开始发黑,看东西蒙上了一层时隐时现的大块黑斑,整个人开始头晕目眩了起来,他清晰的感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流逝,失血过多带来的晕厥、四肢发冷与窒息正迅速吞噬着他的生机。
柳月初在脑海中极速的思索着,努力回想着自己所学的医理和药理知识,妄图以此自救,然而他逐渐昏沉的大脑已经无法准确的思考,更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他整个人都变得浑噩冰凉,如同置身冰窟,就连午后高悬的太阳都无法再带给他一丝一毫的温暖。
大片的被鲜血染红的青石地面上,柳月初无力的倒在地上,血液从巴掌长的伤口中涌出,顺着脖子的弧度滑落到后颈,然后滴落在身下,形成了一滩血泊,柳月初开始忍不住的扭动着身体,像是岸上缺氧的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做着无用垂死的挣扎,想以此来缓解身体上的痛苦。
“娘……亲……”
柳月初盯着湛蓝的天空,艰难的眨了眨眼睛。天上漂浮着洁白的云朵,偶尔有一只飞鸟从他的视野中掠过,然而高悬的太阳将一切都映照的太过明亮耀眼,墙头上发着白光,让他无法看的太久,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滚烫晶莹的泪珠滑落。
柳月初的脑海中最后浮现出了自己母亲的面容。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这么严重的伤口,这么大的出血量,除非是仙人降临,不然他必死无疑,然而仙人不会回应他一个孤儿的祈祷。
于是他开始等待死亡,期待着与母亲在另一个世界的重逢。
但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奇异的、鲜为人知的变化。
柳月初的皮肤下面开始生长出了一些奇异的纹路,纹路由浅变深,出现在了他的脖颈处,以及握着自己脖子的手臂上。
纹路呈现细小的菱形,覆盖住了他的两条胳膊以及脖子,并逐渐向着胸口和脸上蔓延开来。这些纹路发出了浅淡的青色的荧光,并且一点一点变得明显,最终凸显成为了一片片鳞片,雪白的、坚硬的、紧密排列着的鳞片。
他的脖颈处,出现在那骇人的横贯了柳月初整个脖子的伤口附近的纹路最先演变成鳞片,他被割开的血肉开始蠕动,挣扎着想要接合,他的血肉开始自行绷紧,让伤口不再流血。
柳月初感觉到脖子处变得凉滑一片,疼痛开始减轻,喉咙也不再溢出鲜血,窒息感消失了,他的头脑再度接收到了空气,不再昏沉,已经能够较为清晰的思考问题,但是身体却依旧虚弱。
柳月初惊讶的睁开了眼睛。
他原本黑色的瞳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碧绿的眼球,眼球中央有着两道竖立的瞳仁,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脸庞上也出现了斑斑点点的鳞片,只不过柳月初本人目前看不见脸庞上的这些变化。
他惊讶于自己为何还还未死亡,甚至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情况出现了好转。柳月初有些茫然不解,于是他慢慢撑直脊背坐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喉咙处按着伤口的双手放下来,举到自己面前仔细观察着,虚弱让他的手臂不断的颤抖,但他依旧看清了自己的手掌。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布满了整个手掌及手臂的白色鳞片,这些鳞片排列整齐,紧密相连,相互嵌咬,没有流露出一丝空隙,用手指敲击鳞片时会发出石块相撞的清冽声音。
他注意到自己的十根手指在白鳞的包裹下变得尖利异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手指,或许叫做爪子要更加合适。
“这是什么,鳞片?我的身上为什么会出现……梦中的鳞片?就是这些鳞片保护了我,让我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依然没死吗?”
柳月初经常做梦,梦中的自己就是这副模样,白发绿眼,身上生有鳞片。
梦中还有一个自己,黑发黑眼的自己,他告诉自己事情很快就会出现转机,自己会获得脱困的机会……以及自己要赶快离开这里,因为那些死去的人已经睁开的眼睛。
他伸出手撑着地面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不敢有任何幅度较大的动作,生怕绷紧的伤口再次裂开。
柳月初虚弱的,克制的大口喘着粗气,以此来缓解身体上的痛苦和强烈的眩晕感。他在原地缓慢的转了一圈,弄巷里依旧安静,没有一个人影。他动作舒缓的蹲下身,在血液和碎木片中翻找了一阵,找出了自己从万和医馆带出来的止血药剂。
艰难的给自己的脖子上了厚厚的一层药粉后,柳月初暂时出了一口气。
夏初午后的阳光十分灼热,他眯着眼睛,在视界中不时出现的大片黑斑中努力辨别了方向,然后开始向着一户人家走去。
他扶着墙,缓慢的挪动着步伐,在墙上留下了一排血手印。
等到他气喘吁吁的来到那户人家门前,想要扣动门环求救时,却又突然顿住了,抬起的手缓缓垂下。
“先不说我的一双手臂,光是我身上这大片的血迹就足够吓人了,还有我脖子上的伤口,以及伤口附近的鳞片,现在这个情况,任何人看了都会认为我是妖怪,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到时候我的下场恐怕比死还要可怕,也许会被吊起来活活烧死……”
柳月初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发现指尖湿滑,低头看去,指尖上沾满了新鲜湿润的血液。
“不好,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再这样下去我必然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必须赶快想办法止住血才行。”
“医馆不能去,去了肯定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就算不被他们抓起来,等我走到那里也已经来不及了,我必须得自救。”
心思电转间,柳月初瞬间做好了决定。
他不再打算敲门,转而伸出手去,轻巧的推开面前这扇贴着褪色春联的木门。
嘎吱声中,柳月初悄然松了一口气,幸好门没从里面栓上,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肯定没有力气走到下一户人家门口了。
炎热的午后,大多数人都会选择睡午觉来躲避暑气,柳月初希望这户人家也一样,这样他就趁机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柳月初小心翼翼的来到正屋门口,将门帘掀开一条缝隙,听到了屋内传来的鼾声,便不再迟疑,轻巧地迈步走进了屋内。
他行走无声,像是鬼影一般避开发出轻微鼾声的中年夫妻二人,开始寻找着什么。
终于,他在一张堆满了杂物的旧木桌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是一个针线筐,里面摆着几捆棉线以及碎布片、剪刀等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