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你会继续留在鸵鸟中学。”这是汝熵进门听到的第一句话。
汝熵的妈妈是一个商人。
女企业家和男企业家天生就是不一样的，她更加得需要证明自己才能在一堆男人之中证明自己的优势，需要更灵敏的嗅觉，需要持之以恒不泄气的耐心，需要排除感性选择理智，她需要更多的野心，最终，她还需要兼顾家庭。
她觉得和她的儿子相比，她更像是一个有着严重心理疾病的病人，还是不思进取的那一种。
汝妈妈一向信奉狼性文化，她代表的是资本主义的利益，她更觉得自己是中间商，员工能创造多少利益就给多少钱的分成。
可是事业得意家庭失意，除了丈夫的离世，压垮她的只有一个理由，她的儿子不理解自己。
她引以为傲的理智瞬间崩塌，她看过很多教育书，大道理已经可以出口成章，可是自己好像永远也成为不了一个好妈妈。
她是一个苦逼的大人，她的儿子是一个苦逼的小大人，她说她的，汝熵自顾自做自己的，自己安慰自己这样一切安好。
直到她的儿子顺理成章的变成了一个怪胎。
汝妈妈又道：“我和校长达成了一个协议，如果你的心理没有改善的话，我们才会搬走。”
汝熵并不吃她的这一套。
“我知道了。”汝熵道：“我以为你不在家。”
汝妈妈背靠着门：“你很害怕见我吗？”
“我不会，你不会伤害我。”
他自然而然说出的这句话让汝妈妈的表情有着些许动容，汝熵自从记事开始她们就没有说过几句正经话，平时要么就是缺钱嘛，考试第几名，不管最初的话题是什么，最后总会回到这上面。汝妈妈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面对难得没有像是机器人的儿子率先柔软了半边心。
在前几年，汝妈妈的商业宏图开始往南边扩展，汝熵的学业成绩从来不让人担心，她做了几个星期的心理建设，在汝爸爸的劝说下，孤身去往了沿海，当然，还带了很多创业用到的钱，这个钱装在卡里。
毕竟他们说的话在电话里说也没关系。
等她荣耀归来的时候，她的乖巧儿子变得比在商海沈浮的她还要铁石心肝。
汝妈妈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对不起。”
汝妈妈：“我把很多职场上的坏习惯都带回了家里，比如一意孤行，控制欲很强这些。”
汝熵目光坚定：“可是你改掉的概率很低。”
汝妈妈自嘲一笑：“我这是在你心里面信用度为0了吗？”
汝熵数了数：“已经三次了。”
第一次是汝妈妈去了南边打拼，她年年说要回家，年年没回家，连续三年都没有回家吃团圆饭，哪怕是爷爷奶奶去世的时候；第二次是汝妈妈说会来开他的家长会；第三次是汝妈妈和汝爸爸打离婚官司，她明明说不会放弃，但最后却和他说要懂事听话。
大人的爱很容易放弃。
汝熵：“不过，我会原谅你，他们都说你是为了我好，但我想让你听一听我的想法。”
汝妈妈问道：“你的想法是什么？”
汝熵：“我在这个镇上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所以想和他待在一起。”
汝妈妈：“如果你不会退后，一直在往前，我会支持你。”
汝熵：“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汝妈妈：“这里一直是你的家，我死后所有财产都会是你的。”
汝熵：“那我可以邀请一只狗狗住进来吗？你会生气吗？”
汝妈妈：“你回来了，这比较重要，是叫小二的狗对吧，这个名字起的就很省事。”
“当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汝妈妈：“我也忘记了，好像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可能是我脾气太大了，这好像是常有的事情。”
“你是不是会说你又要改掉。”
“我不敢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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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客厅的设计不是黑就是白，不管在哪，汝妈妈好像都身处这样的环境，汝妈妈坐在中间，桌上摆着三份西餐，摆盘都很精致，是很熟悉的味道。
“这个是你陈伯伯做的，他偶尔会寄过来一些吃的，就怕你长不高，你记得和他通电话，道平安。”
陈伯是汝熵小时候的司机兼职保姆，他平时沈默寡言，可能基本上两人一天都不会说一句话，只有短句的哦，嗯应付，汝熵一直以为陈伯很讨厌自己。
就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还有班里的同班同学，他们都不愿意和他说话。
看着自己儿子迷惑不解的眼神，汝妈妈道：“你陈伯一直念着你，要不是他家出了一个不成器的孙子，当然，这不是我讲的，是陈伯说的，我只是转述，他觉得孙子养的娇气都是他的过错，所以也不敢和你多说话。”
“有多娇气？”
“我也不知道，听陈伯很生气的样子，应该是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吧，毕竟陈伯的脾气那么好，对了，他还把你想要看的书寄过来了，我都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是你喜欢看的。”
夏天傍晚的风透过大门直直的冲了进来，外头还能看到鲜绿的树迎风摇曳，汝熵的委屈随着风一块消失在更广大的黄昏夜里。
“我进去看看。”
书本装在一个皮质的行李箱内，方方正正的书本摆的整整齐齐，基本都是物理，或者物理小说的连载集，很多都是国内还买不到的。
等汝熵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汝妈妈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我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和我坦白的。”
汝熵心里有谱：“我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你把你的事迹骄傲的让所有学校校长都知道，我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该生气，毕竟你真的很细致，每一所都没有放过，我生气的点在於你伤害到了你自己，你为什么不和妈妈好好说呢？”
汝熵平静的回答着自己的答案：“我不想离开晏一离。”
“阿一确实是一个好孩子，你喜欢他什么呢？”
“他救了我。”
汝妈妈心下明了，他说的是图书馆迷路遇上小混混的事件。
“下次不要再使用这种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法子了，这样很不像我儿子，那你为什么不和别的同学接触呢？他们也和阿一一样，大多数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还有你之前的朋友，他们都很好。”
之前的朋友指的是汝妈妈和汝爸爸的孩子的小孩。
汝熵很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玩，汝熵很讨厌他们不懂装懂，也讨厌他们一定要拉帮结派的玩布偶娃娃。更讨厌他们被拒绝就会哭。
“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我不讨厌他成为我的朋友。”
“你知道吗？妈妈有很多种方法让你去任何一个学校读书，你只是一个小孩，不懂得成年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你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小孩，你所有做的一切只会让你万劫不覆。”
“可是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我们小孩也有小孩的思想，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妈妈。”
“那你有想过要一个什么样子的妈妈吗？”
“像晏一离一样的就好了。”
汝妈妈难得失言。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的孩子可能是一个同性恋，没想到是把人家大小夥子当妈妈了。
刚巧，晏一离出现在了门口，如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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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一离吐槽：“你怎么随便把别人当妈妈？”
汝熵解释道：“我没有把你当我妈妈，我只是说让我妈妈可以像你一样。”
晏一离乐开了花：“我身上有值得学习的点吗？”
汝熵点了点头：“你很会打架。”
晏一离：“.........”
汝妈妈：“.........”
很明显，晚饭是特意为了晏一离多做了一份。
汝妈妈最近放下了手头的生意，回归到了菜鸟妈妈的角色，她给自己的儿子安排的是最好的朋友，他们都在最好的私立贵族学校，骑术，成绩，运动名列前茅的皆有。但汝熵就因为这一颗小树苗而放弃了整片森林。
很难不让人瞎想，尤其是在青春期的年纪。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颗小树苗长得是女生喜欢的类型。
很快，汝妈妈就发现晏一离的特别之处了。
晏一离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叉：“这还是我第一次吃牛排，感觉好新鲜。”
汝妈妈很久没有听到这种“童言稚语”了，饭桌上都是比谁吃的更高贵，谁背的包包更有面子。所有人的小九九都隔着山路十八弯，背地里拼命的练习高级礼仪，仿佛不知道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汝熵安安静静的，他右手拿起餐刀，叉子在内侧,刀在外侧，一个眼神都没有抛给晏一离。他的每一刀下去把控的很好，就是一口的量，等全部规规矩矩成一个魔方类型的方块后，，将他自己的盘子递给了晏一离。
汝妈妈开始怀疑，原来自己儿子拿的是男主剧本吗，那另一个，就是娇妻剧本了。
晏一离：“可是这样的话，我下次还是不会啊。”
汝熵：“你学会这个也没有意义，还是多看几道数学题吧。”
晏一离：“好像也是哦，我用筷子吃和用刀叉吃都一样，目的都是吃嘛。”
真的很好被说服。
汝妈妈看着两个少年的互动，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阿一，听说你之前救过小熵。”
晏一离等嘴里没有肉了才问道：“什么救？”
汝熵提醒：“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次。”
晏一离从杂乱的心绪中整理出一坨记忆，他打架当面受到表扬还是第一次，不过确实是做好人好事，他受之无愧道：“不管是谁在那，我都会救嘛。”
这句话引来了汝熵的很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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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吃过晚饭，晏一离主动提出来一定要来洗碗，因为他觉得汝妈妈做菜辛苦了。
其实只是高级空运牛排料理被烤箱叮了一下而已。
汝妈妈坳不过晏一离的力气，只好礼貌没话找话道：“小一今晚要不要在我家睡。”
晏一离道：“好像有点麻烦。”
商业推诿就是得好几个来回，汝妈妈习惯性的刚打算推诿。
晏一离又不客气的道：“不过刚好晚自习结束以后我顺便去我家拿一套换洗的衣服和睡衣，到时候我把汝熵一起送回来。”
汝熵接话：“还有小二。”
晏一离的眼睛立马亮晶晶的：“阿姨，你答应要收养小二啦，以后我可以去市里看你们吗？”
汝熵又接话：“我不走了。”
晏一离：“可是，你还有远大前程嘞，如果你是舍不得我，我以后经常去看你就好了。”
汝熵：“我才不是舍不得你。”
晏一离眯着眼，很不畅快。
汝熵：“我只是觉得你很笨，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的成绩会不会更加差劲，我们不是说好了，你以后想当警察。”
晏一离的脸上电光暼过似的，比电灯泡还明亮，汝妈妈看到他的脸心里不自觉也敞亮了几分，她想，她知道为什么小熵会喜欢晏一离了。
家里总是冷冷清清的，就算是一家三口偶尔能团聚在一块，夫妻的感情到了最后也只有商业形式的谈判，汝熵张口闭口不离数字和科学。汝妈妈在家待着一度觉得比自己上班还辛苦。
现在她开始觉得自己很幸运，发财死老公，还不用再争吵儿子的抚养权官司。
人总是会被自己相反的一面所吸引，晏一离光明磊落，对待感情上不像她这样婉约派，这种过分的直白，意外的很讨喜。
很多人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往往是为了保护自己，怕自己受到伤害，总是瞻前顾后。但是看到全身都是光的男孩，心情怎么也得好几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