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灾
房门被轻轻合上，里面的小姑娘已经熟睡了。
客厅内没有开灯，依稀靠着落地窗外的城市灯火才有了一点可见的微光，沙发处的地毯平整地铺在地上，细小的绒毛在外侧的光源里描摹出一圈光晕。
有很轻的一声当啷，像是撞到了什么玻璃制品，星野空每次经过那个新型温控品酒柜时都会这么撞一下，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是因为时间线重构前的那个家里，中原中也还没有将这个柜子买回来吧。
这里就衍生出一个烦恼，新柜子的出现意味着重构四年前的那时候，中原中也和他说的所谓“目前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了，原本他还准备这次去意大利调查一下买一个回来，结果转头就在新家看到了这玩意儿，surprise彻底宣告失败，并且还是在行动之前就gg的那种。
这么算下来，“目前想要的东西”里或许还有一个隐藏版“希望太宰治停止呼吸”这项还有望实现，说真的，这个愿望甚至比那个温控品酒柜要更容易达成，问就是万能的青花鱼可以装死。
落地窗侧的帘子被人再拉开了一点，窗外的霓虹灯绚烂无比地倒映在窗边人的眼底，和瞳孔底色的猩红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调和的色感，星野空顺势坐下在地板上，开了手上的那瓶酒。
“其实隐藏版的那一个愿望，说起来现在也无法实现了吧，嘶——”
确实，因为需要停止呼吸的对象目前已经成了合作夥伴了，简直是世事难料。
红酒被汩汩地倒入杯中，星野空其实挺能喝的，毕竟他的npc体质特殊，只是平时来说他都拒绝饮酒，酒精的味道不太适合他的味蕾。
不过也总有例外，像是今晚这样的，深夜丶不开灯丶一个人在客厅，尤其是里侧房间里其实睡了一个小姑娘的情况下，使他总産生一种单身老父亲的颓败感，于是顺势开了中也的柜子拿出一瓶酒来喝喝也就是气氛之下的事了。
下一刻突然出现光源。
浅淡的白光映在这一方空间，柔和了暗色，金字塔的空间方块悬浮在面前，不在透明，而是发着光。
“居然还会有那种东西留下啊，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哎……”
指尖拨弄着方块旋转，移动到了废墟东侧的二楼窗前，原本是想要放大空间去看一眼的，星野空想了想，决定这次直接拿出来算了。
透过窗口，能够看到二楼房间内的坍塌和燃烧状况，实际上也算得上是一片狼藉了，一方面感叹那些人真是下了狠手，一方面星野空又觉得自己能够注意到柜子下侧露出的手稿边角真是厉害了，并且还是在那天灭鬼决战时注意到的。
从西南巷子走过去找沢田纲吉的时候，拿出这个小收藏品看着，在放回口袋里的一瞬间，突然地多瞥了一眼，于是一眼就看到了。
像是某种契机，又完全像是某种奇迹一般，星野空发现了衣柜底下还未被焚烧殆尽的小说手稿。
白光依旧映照着，甚至被加大了亮度，方便能够看清上面的字迹，纸页被抖了抖，随后被铺在地上舒展开。
手写稿的边角其实已经被模糊掉了，只是幸好那一侧的行数较少，并且也有着被涂改的痕迹，大概是写得不满意，又划掉了。
借着稍稍明亮的白光，星野空大致浏览了一遍那份手稿，老实说他没太看懂，有些字迹也模糊了，留有的印象总结下来大概是个牧羊人的故事，在整片空旷的牧场上带给人一种深邃的苦闷和畅快感。
所以说，最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啊，想知道呢，星野空向后撑着身子，仰头看家里的天花板，突然间觉得有点好笑。
明明自己这边的故事还没落幕，也是个没头没尾就开始的，结果现在倒是反过来好奇别人的了，更何况，这种东西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后续的吧，这是遗物啊。
一边的手机被拿过来，星野空开始刷着列表的联系人。
最初的想法是准备将宣言作为附赠书签上的句子散发出去的，后来合作对象没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现在有了手稿的话，首先他得找一个能够将其完好地印装成册的人。
在此之前，他将这个打算姑且通知了一下现任合作对象。
黑暗的环境里白光刺目，不一会儿眼睛便酸涩起来，星野空靠上了一旁的窗户，馀光里看到了外面的霓虹灯，一瞬间的光暗对比突然让他有了种莫名的心安，握着手机的食指摸到了侧边的按键，随后熄灭了屏幕。
算了，明天再说吧，今天收了新的咖啡馆，又找了合作夥伴，大脑实在运转不能了。
或许明天出去找找，还能有什么意外之喜。
事实证明，有的。
确实是有。
星野空在港.黑总部大楼的一层电梯门口遇到三浦春的时候，经过一晚休息的大脑飞速运行着，已经想到了诸如自己是被这里的boss坑蒙拐骗过来的说法，实在不行，就直接跑路，以超光速的逃离现场速度让对方误以为这次的相遇其实是场梦。
沉默在空气里弥漫。
“或许……星野先生要进电梯吗？”明显是刚从楼上下来的三浦春按着电梯的出入键，等着外面的人进来，也方便她走出去。
原本是要进电梯的，今天他过来是为了向森鸥外汇报之前的卧底工作，但是在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彭格列的人——说起来，港.黑的首领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一瞬间地，星野空已经察觉到了这或许是某种阴谋，两方的或许相遇市场抉择，是选彭格列还是port mafia，也或许是在考验他的卧底工作是否真的完成，而本人是否真的叛变了，森鸥外似乎就是想传达这样一种模棱两可但其实都算是的讯息，于是今天的这个时候，三浦春在到达日本后会过来交接合作，而他也于此刻和对方见了面。
好考量。
但是抱歉，我不买账。
星野空摆了摆手，在外面按下了出入键，示意里面的女士可以先出来，而后回答她的问题：“不需要，我不上去的，只是能在这里遇见三浦小姐实在过于巧合了，不如直接出去说话 方便的话，我可以作为导游带你玩一圈横滨。”
这让三浦春有些惊讶，自从和卡鲁卡沙家族的和平对谈后她便被十代目以出差的理由赶回了日本这边，意大利一侧的最新消息传来，告诉她最近战后安抚的工作增多，还请她在日本继续呆一段时间，并且增加一些在日本的出差工作量。
于是和最新合作方port mafia的新合同文件，便由她在今天上午递交过来，只是没想到停在一楼的电梯门打开，居然还能遇到熟人。
并且对方莫名地出现，又莫名地邀请她出去一同游玩。
“今天下午确实没有工作，可以，如果不算麻烦星野先生的话。”三浦春拎了拎侧肩的小包，笑得成熟而又稳重，已经不再是之前遇到预料之外的事便会一惊一乍毛毛躁躁的小姑娘了。
星野空也恍然有种对面的女孩已经成长了的感觉，虽说彭格列时空是速通，但好歹也在其他的时空里共同度过了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印象里的小朋友们其实都已经成长，不然也支撑不起那么大的一个黑.手.党家族。
随后两人一起出了总部大楼，此时距离星野空踏进这座建筑物还没有过去十分钟。
森鸥外啊报告啊什么的都一边去吧，今日的翘班一定是打响反抗资本主义上司的第一枪，但愿人人都能拥有如此的勇气。——by星野空（翘班版）
港.黑总部的最高层，首领办公室的落地窗边，森鸥外就两手背后地站在那儿，看到如预料一般的场面，他笑起来：“果然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嘛，星野君。”
“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哦。”
森之下公园旁有条河，具体名字星野空说不上来，但感觉上很清澈，如果在那里散步的话，氛围一定很美好吧。
确实如此，如果能再加上一点绅士平日里积累下来的逸闻趣事的话。
“哎——？！蓝波酱居然会主动这样做？！”三浦春表现出非常大的惊讶表情，差点把手里刚从唐人街里买的春饼掉下去了。
星野空摊摊手，用诚意表示这确实是一件事实——他积累的逸闻趣事之“进击的雷守”。
于是，情绪守恒定律，从星野空眼中的“小朋友们似乎已然成长了”的感觉，转移到了三浦春震惊中感叹的“原本他们都已经长大了，突然好寂寞呀”的语句之上。
初秋的风从河边吹过，徒增一段时光变化中独属成年人的凄凉感。
“他们都长大了啊。”少女感概。
“我眼里的你们也长大了。”星野空耸耸肩。
“说起来，星野先生怎么会……”
“怎么会在port mafia的总部大楼？”
“不是的。”三浦春撩了撩因风吹乱的耳边碎发，笑着说，“星野先生在那儿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吧，我不会好奇地死缠烂打着问，您放心吧。我只是丶只是对于星野先生这么快从意大利离开的情况有点在意，那边的话最近明明很缺人手吧，而且……”
“而且，情报部还是在我的名下，我一离开那边总体的统筹要怎么办，蓝波也才刚进去，他什么都不熟练又没人指导要怎么办，阿纲最近肯定也很忙，我一走他就得揽下更多的工作量，那又要怎么办——之类的情况吗？”星野空靠在河边的栏杆，吹着微风还挺惬意，柔软的碎发散开，乱在眼眸前遮住了红眸下的情绪波动。
三浦春转过来，坚定地说了声“是的”。
被问的人依然弯腰靠在栏杆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我说，我要去横滨开一家咖啡馆。”
“哎？pardon？”三浦春试图让自己以为是耳朵听错了。
“我是说，我说啊——”星野空站直了身子转过来，摊了摊手，“我想在横滨这儿开一家咖啡馆，我会在一个月后退休，也就是彻底远离各方的利益关系，只是成为一个咖啡馆的小老板，到时候你们都空下来的话，可以到我这儿来喝一杯，当然，也可以寻求来自体贴热心的星野先生的心理对谈，我都可以，总之，我退出了。”
这个消息可是比现在河岸边吹来的能够扰乱额前刘海的大风还要可怕，或者说还要不可置信，三浦春回过神来，拨了拨刘海保持发型，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她承认自己不是特别聪明的类型，随意消化这个消息大概需要很久。
实际上不太久，三分钟后她再次开口，问了句“这是真的吗？”
“对，真的，阿纲倒是说他会来的，不愧是我们最温柔的十代目。”
风吹过皮肤上，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
“我也会来的，请告诉我地址吧，星野先生。”
一旁的女孩子双手背后，侧身微微笑着，从前的长发已经剪短，齐肩的发丝被此刻的风吹动，柔软地拂过颈侧。
也是呢，长大了又不是变性了，该是温柔的人肯定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遇到的这些孩子们都是这样。
星野空点点头，告诉她等到正式营业的时候一定会通知。
“希望到时候你们都不要太忙了才好呢，现在一个个的都很有前途啊。”
“哪有，肯定会赶过去的啦，虽然说一个月后的话确实……”
“有安排？”
“嗯，阿纲说之前某个mafia内部教父委托给他一份手稿，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家族里几经动荡好不容易保留下来的，上面还有焚烧痕迹呢，所以需要我去做清理和后续的装订，希望能够正式恢复和顺利成册。”
三浦春在一边说着，句子里好些昨晚还伤透脑筋的词语蹦出来，星野空一整个震惊住。
“稍等，你丶小春你，会修复焚烧手稿的嘛？”
“大学里姑且有学过这个专业课，怎么了星野先生。”
星野空想说，没怎么，只是想感概一下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和联系是如此的奇妙。
“小春，帮我个忙吧，开业第一杯咖啡，给你免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