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此,而非状元中榜之事了。
她抬眼,见李尤恩浑身掩不住愉悦之情,又嫣然笑道:“其实我不太懂诗词文赋,方才只是借机留你罢。”
他轻抬眉,两指轻夹黑子,待落定位置,嘴角方翘出笑,回复道:“小生明白。否则小姐怎忽然提出闲庭对弈呢?”
二人相视而笑。
袁冬月即刻道:“然公子词赋之佳丽,我可并非恭维。”
李尤恩张了张嘴,本是喜悦的面庞忽又闪过忧虑来,只道:“小生甚是荣幸。”
袁冬月瞧住了他那丝忧虑,凤眼稍有圆睁,似有思量般看着他。
李尤恩即刻意会,浅叹而笑道:“此番行卷想是失败,接下来便要启程去别府拜谒,倒不知这拙作有无为看中推荐之机会。”
“李公子乃八斗之才,可莫自怨自艾。”袁冬月轻快地安慰道。
──方才既是自己记错,倒误了人家时辰,纵他非为状元之才,自己向父亲美言引荐他几句,却非难事。
“末了我定好生相劝家父,公子便可放心。”袁冬月字字清晰道。
顿在半空那子,即刻被他置入棋奁中,面上实为讶异,忙起身作揖道:“小生虽中榜心切,可仍欲获得真正的认可。”
“公子此话可是暗指我才疏学浅,少了权威?”
他面色一惊,腰俯得更深,忙道:“小生不敢。”
“只是小姐有意帮扶,小生荣幸之至又感惶恐,小生诚恐愧对小姐之期望。”
袁冬月不禁笑出声,伸手轻抬其交而作揖的双手,使他直过身板来,道:“我说你们这些书生,一股书呆子味儿。外部如此多规矩,心里头还给自己定那些什么条条框框,多没意思?”
李尤恩听过,只愣在原地。
袁冬月只接着说:“谈何惶恐,又谈何愧对,满脑子都是甚呢?你如此说,若父亲不听我的,我倒也觉愧了。”
李尤恩只哑然。
“罢,这局还未分出胜负呢。”
两人接又对坐,间或几啼鸟鸣,二人神思交流,便全在黑白两子之间。
……
“小生险胜。”李尤恩清笑道。
第007章 第七章
(七)
市井热闹,八街九陌里头,来来往往些便民商贾,马车慢走其间,稀奇些的,几名壮丁手捆几卷粗绳,遛着些野猪样的畜牲,周遭人都躲得远。
袁冬月束发行装,发丝利落盘在头顶,盖一乌纱帽,一袭雪青长裰配墨色腰带,松龄芝寿纹正印胸膛间,乃一标志的清秀官人。
她听腻了袁二小姐,而需别人称她袁中散,袁大人亦可,最好是只知其官称,而不知其人。
那日她换装出于屏风后,闻蝶竟呆愣许久──她身形修长,面若冠玉,换上官服,矜贵干练,若非与之相识,竟俊俏得雌雄难辨。
马车晃悠慢走,袁冬月眯着眼打盹儿,方从宫里办完事,这会便回袁府了。
帷幔外,尖细哭闹声渐逼耳底,她睁眼,拨开幔纱微探头朝前望去。见一老者身着七色彩衣,手摇鼗鼓,神情痴笑略有疯癫,咚咚声不绝于耳。其脚旁,四五垂髫孩童哭闹而跳起抓其手,欲夺走鼗鼓。
那老者将鼗鼓一送一收,恼得孩童捶胸顿足。
──这老人家怎么还和小孩子抢玩的?也没个人来管。
忽而,老者将孩童腰间所挂糖袋拽下,遂又痴痴笑着朝一小巷跑走,孩童忙追,那人立即伸出一脚,将其皆绊倒在地,遂又嘿嘿笑去。
袁冬月微眯了眼,见那老者手中并非糖袋,更是孩童腰间所佩之软玉。
“停车──”
车夫连忙御停,袁冬月即刻下了马车,见那孩童膝盖处破血染尘,那老者脚步微跛,还惺惺回头瞻望。
真是奇人,不抓住你倒觉不痛快!
那老者见袁冬月气势汹汹般朝他跑来,顿时双目圆睁,嘴角微抽,回过头快马加鞭似的一瘸一拐朝人流里隐去。
·
平铜正道,宽约十二丈,乃京城主干道,两旁楼牌林立,避去些许日影。
祁政一身绛紫玉绸圆领袍,配饰精简,只垂眸思量,穿梭慢走人群中,周遭百姓或有瞥眼打量,只敢隔着些距离,怔怔窥过几眼又收回。
“哎哟喂!”一头围粗布,手提羊腿的屠夫大叫。
祁政闻声,即刻回过神来,原是他踩上了屠夫的脚。
他随即将脚收回,眸子轻抬,片刻后盯向那人眼神,眼底无丝毫起伏。
“哪个王──!”
那屠夫满脸怒色,猛抬右手,恍然对上他眼神,只见其眼底阴冷威严至极。屠夫只猛一哆嗦,双目微扩,咬紧的牙关顿时松懈些许,哑然愣了半许。
祁政见他并无何反应,遂跨步走开,留下些许眼白让他独自领会。
屠夫稍回神,拖着身子怔怔走出几丈地,心底仍有几分余悸,回头望祁政似渐远了,才从喉咙里低吼:“此人甚装也!”
祁政摩挲了番袖底藏的那柄刀刃,步子愈缓,终而顿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