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越来越享受这种认识陌生人的感觉,虽然一个下线也没有发展成功,但是,希望总是有的,活着就要有希望。这天晚上的招工栏没有新的陌生人,她百无聊地走进八卦九街的一家书店,一段时间没有看书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书店临街,不大,摆在最外面的是一些励志成功学销售传销大神的书,有附近的打工者低头翻阅,她走进里面,抽出一本台湾作家琦君的美文集,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两脚有点发酸,想换脚休息一下,“吱”的一声没有站稳踩在了一个男人脚上。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刚没有站稳。”她连声道歉。
被踩的男人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也连忙回应说:“没事没事,没什么关系啊。”
借着炽白的灯光凌子仔细打量这个被踩的男人,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高她一个多头,剑眉大眼,圆方脸,五官真好看,站在那里像一颗青松伟岸挺直。
手里也捧着一本散文集,刚瞅他半天凌子觉得不意思,便问道:“你也喜欢散文啊?”
“是啊,琦君的书我上次也买了,你也喜欢看?”他也笑着问她。
“是啊,不过我觉得她对在大陆的那段回忆与后期相比格外深情优美些。”凌子听说对方也看过语气更兴奋轻快起来。
于是她俩杵在书店的角落热烈的讨论起过往看的书来,居然发现两个人看了很多一样的书,见解也相似,更凑巧的是对方居然是在她老家当的兵,还问她湖北人是不是都喜欢边走边吃热干面?
直到书店老板要打烊,冷着脸挤进来要关里面的开关,她才惊觉已经快11点,当兵男子有点兴由未尽,给了她bp机号码,告诉她说自己叫阮伟腾,也问了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她没有bp机就给了阿珍的。
第二天刚下班阿珍就接到陌生传呼还在嘀咕是谁呢?走在旁边的凌子心想该不会是他吧,复完机果真是他,阿珍狐疑的看了看她。
“刚认识的?”
“是的。”凌子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那可以往下线发展?”
“嗯嗯。”此刻的她一心想的就是怎么发展下线发展下线,不会想到多年以后每每回忆起这个英气逼人的男人是多么的遗憾,双眼长满了浓雾,心里充满惆怅。之后的经年,她再也没有遇见过对她这么炽热的人了。
当然,这是后话,人是看不见后脑勺的。
晚上再次见到兵哥哥时,她发现对方看见她笑居然脸红了,还不自然的用手摸脑袋,男人害起羞来怪可爱的哈。他告诉她说昨晚回去做梦梦到了她,说完又不好意思的自个笑了,还说自己老家是河源人,和家里亲戚在这里开修车厂,希望有机会带她过去认识。
认识你家人?凌子觉得这太遥远了吧,她现在想的是怎么说服他做仙妮雷德啊。待他说完轮到她时,两眼冒光的跟他讲*妮雷德的起源,产品特性以及奖励制度,他静静的听着,两眼注视着她,嘴角带笑,搞得凌子不清楚他到底有什么认真听她讲的内容。
未了邀请他周末过去听大课,他答应了,临分别时他又问明天可否请她吃饭,凌子迟疑了一下说要和阿珍一起去上线那里学习产品知识,要9点钟才结束。
“那我请你们去酒吧吧。”他盯着她语气坚持得不容推辞。
“好吧。”凌子停顿了一下也答应了。
”那明天晚上9:30在八卦街上林酒吧门口等你。”
凌子点了点头告辞回去,走了十几米远觉得身后好像有眼睛望着她,回过头看果然兵哥哥站立在原位,见她回过身便和她挥了挥手。
“这人真热情啊。”凌子心想,再后知后觉的她也猜出对方的心思。
第二天晚上,凌子拉上阿珍一起去了上林酒吧,老远就看到兵哥哥站在门口朝她俩招手,健硕的身体外面套着得体的衬衣和西裤,头发好像也修剪过,在一群人中显得格外帅气。凌子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牛仔裙,脚上趿着凉鞋,头上抓着马尾辫,这样随意的打扮适不适合这样的环境啊?她还在心里嘀咕,人已走到酒吧门,大家打了招呼便随着人群进了酒吧。
里面真是别有洞天哪。震耳欲聋的金属disco声音下的舞台中间,是几个妖娆的年青女子跳着贴身舞,边上围着一圈打着手势兴奋地吹着口哨的男人,规格不一的小圆桌星星点点的布满在剩余空间,座位快半满,有些桌热络的摇色子喝酒,有些桌是抽烟吹水聊天,凌子觉得很新奇,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场所自己居然就身临其在了。
兵哥哥径直的走到一个靠里边的吧台,很熟练的打着响指招呼待应生过来点单,可凌子她俩看着酒单啥都不懂在手里翻来翻去,搞得等着写单的侍应生都有点不耐烦,于是他连忙帮她俩叫了两杯鸡尾酒,又微笑着对她说:“别担心,度数很低,像汽水似的,很适合女孩子喝。”
“你们常来这里吗?”他笑着问。
“没有。”凌子故作镇定,又立起腰身,“嗯嗯,不常来。”
他笑了,没有再问。环顾了四周,饶有兴趣的指着不远处一桌问:“你们猜他们是什么关系?”凌子顺眼望过去,一个四十几岁模样的中年男人正凑着头对一个约摸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说着什么,惹得小姑娘一会儿抿着嘴咯咯笑,一会儿把头低到桌面上,只留下满头的秀发和好看的脖颈。
“看不出来啊。”凌子答。“同事?上下级关系?该不会是男女朋友吧。”她傻傻的问道。
“是不是男女朋友我不知道,但看得出这个男的在追女的。”他又补充道:“而且还没有追到。”然后又指着另外一桌的一男三女说:“那个男的是鸡头,女的是他手下控制的小姐。”
凌子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面目可憎,和前几天书店碰面的男人是同一个么?她以为他会是一个热爱文学的文艺青年,谁知他好像对声色犬马的这么知晓,到底人不可貌相啊。
兵哥哥又找了一些话题,凌子喝着他点的“甜汽水”绷着脸没怎么搭理,旁边坐着的阿珍看不过眼,礼貌的回应着。气氛终究有点尴尬,坐了不到半小时凌子就站起来说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先走,他忙问:我送你们俩。
“不用。”凌子冷着脸径直走出酒吧门。
到路上只有阿珍她俩时,阿珍怪她太不给人面子了,人家再怎么样也是好心请她,干嘛这样冷脸色。
“这个人把”鸡头“这样的字眼这么轻松的说出来,你不觉得他太庸俗了吗?”凌子还振振有词。
“人家又不是你男朋友,只是想追你而已,说个鸡头怎么了?”阿珍也觉得凌子很无语。
凌子想起中学时因为一个同学说了个“屁股”字眼就和人家绝交,她好像有精神洁辟,拒绝一切品行哪怕有一丁点瑕疵的人.
第二天兵哥哥发来寻呼机,凌子没有回。
第三天又发,不回。
第四天连续发了多次,凌子仍然不回,一旁的阿珍看不过去说要不回一下,她没有作声。
之后的几天便没有信息再来,凌子她们天天学习,认识新朋友,分享,然后希望发展成下线。
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映在bp机上,还以为是哪个新认识的朋友,打回去是一个低沉的中年男人声音,很焦急的说请凌子给小阮回个电话,他生病几天了还蛮严重。
凌子以为是恶作剧,或者是夸大其词,不过也有点真担心发生了什么大事。电话接通,果真是兵哥哥有气无力的声音,说得了很严重的感冒,很希望见一下她,凌子想了想,答应了。
兵哥哥也在八卦岭,是一楼的汽车修理厂,几个工人模样的师傅满身油污的钻在车盘底下忙活着什么,后侧的房间里居然传来麻将声,她走进去还未通报姓名,一个和牌的中年男子问她,你是张小姐吧,小阮在楼上。
凌子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张。
中年男子似笑非笑的说,“我猜的啊。”说完和其它几位牌友相视一笑,大家都笑了。
看到凌子拘束的样子,他赶紧解释说,“开玩笑了,我是小阮姐夫,这是她姐,我们是亲戚,今天下午事不多就玩几回。”
其它几个人都面带笑容意味深长的看着她,感觉好像小阮对他们讲过关于她的事,凌子脸一红就上楼了。
二楼是宿舍模样,靠楼梯口的一间门半掩,里面是小阮的声音:我在这里。推开门一看,平时活龙活虎的兵哥哥像只山羊般躺在床上,满脸通红,双眼凹陷,虚脱一般。
“怎么感冒得这么严重?”凌子不由得关切的问。
“我得的是相思病。”
她以为听错,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向她表示喜欢,尽管方式有点像言情小说,口里却言不由衷的说了句:“最近气候变化大,感冒的人很多。”
兵哥哥叹了口气说:“你真不明白我意思?”顿了顿又接接着说:“你是我第一个这么喜欢的女孩。我哥姐已经笑话我几天了。”
凌子听了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她看小说时有想象自己的爱情,可现实中突然碰到时又不知怎么面对,憋了好久才说了句:“阿珍还在楼下等我,我先走了。”
说完飞快的逃离了这个地方,走到楼下心还咚咚的跳个不停。
从此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小阮,只是见到有姓“阮”的人或者与“河源”有关的字眼,她都会想起这个火一样热情的男子,在最青春年少时让她看见过炽热是什么样子,只是,再也没有遇见第二个对她这样炽热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