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卯一,”楚暄笑眯眯吩咐道:“去把那黄金给搬了,送上门来的金子不要白不要。”
随后,他才慢悠悠回复叶麟的疑惑,“不为什么,还早,不急。”
几只鸟雀落在窗台檐上,敛翮闲止,好声相和,翠鸣声中楚暄的视线从斜光中透向远郊,藏着些许说不出的复杂情愫,如画眉眼随光氤氲起笑意,一派万事不愁的濯濯姿态。
“你可真想得开。”
叶麟丝毫不被他外表迷惑,意有所指道。
楚暄又往嘴里塞了几颗蜜饯,不甚在意地晃了晃脑袋,思忖着如今萧越绫似乎不在公主府,唇角弧度便下去了几分,垂眸归拢好被风吹乱的袖摆。
“起风了。”他道。
遇上永宁县主私下会见这位‘杜先生’是碰巧,截杀自然也是临时起意,对方逃窜的方向明显是城东,高门勋贵多居于此。而卯一虽然中途被人拦下,以他的武功相必很快脱身追赶了上去,‘杜先生’一来没法逃到大本营,再者也不会傻乎乎将人带到老巢,那便只能弃卒保帅——
那处藏着黄金的废宅就是据点。
百万两黄金、暗道……莫不是准备转移?
……
‘咔——’
枯枝在脚下踩碎,裴稷安拿着粗棍子赶走一只野鹿。
丛林蓊郁,榛榛狉狉。
萧越绫趴在他肩上,呼吸轻缓,根本不想说话,只时不时拿树枝敲敲他的肩膀,示意往前走。
用布条在树上绑好,裴稷安又拿石头刻下方向标识,朝着萧越绫指的方向大步走去。
虽然他觉得萧越绫在乱指。
裴稷安心里有点疑惑,他原本并不赞同对方离开山洞的要求,但禁军这次找人的速度前所未有慢,昨日他们坠下的地方也没有人再下来,想到这里,他脸色沉下去,掉头换了个方向。
“往前……”萧越绫支起头,有气无力拍打着他的臂膀。
裴稷安并不理会她。
兀自抬头判断了一下方位,阳光照在他眼里形成几道透影,受伤的腰腹一阵收缩,继而面无表情朝前走去。
萧越绫晃着腿,懒懒掀起一点眼皮,睫毛忽沉忽轻,将下巴搁在裴稷安左侧肩膀,觑了眼远处树影后映出的一点村庄轮廓,缓缓勾起不明显的笑意。
到了。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原地。
等人彻底离开,两道身影风一样出现在裴稷安做了记号的树旁,快速拿走布条划乱记号,随后,四目相对嘿嘿一笑。
又一阵风一样消失。
裴稷安自然想不到,费尽心思留下的指路记号,会被人恶意毁掉,甚至还将禁军引向了更远的地方。
“都怪司小辰这衰货,藏在树上还能被旱雷劈中,害我们差点跟丢人。”
“别说了,快跟上!”
“慢、慢一点,别跟太近,主子说过裴世子还是有点警觉在身上的……”
半个时辰后。
裴稷安背着萧越绫,出现在密林外一处村庄小径上。
很快,村头第一户人家被敲响。
“谁啊?”
穿着布裙的妇人把手擦拭干,一脸疑惑地放下正在洗的衣服。
拉开门,对上两双疲惫的眼眸,经碎枝乱石划拉过的布料依稀可以窥见华贵质地,而门口两人,高大的年轻男人脸色沉得仿若要噬人,背着人堵在门口,衣摆下扯得破破烂烂,好似刚经历了一场追杀。
没一会儿,背上的女子扬起头,“这位阿姊,我和家兄与府上的人失散了,能讨一口吃食吗?”
妇人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娘子。
虽然形容狼狈,也很好看。但妇人的丈夫还没回来,对于两个陌生人的请求她一时有些踯躅,不知道要不要请人进来休息片刻,毕竟看着真像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遭了难,灰头土脸的,一副还挺不会照顾自己的样子。
妇人一时有点心软。
“那我给你们拿点吃的……”
原本看妇人犹豫的反应,裴稷安已经准备去下一户,闻言转身的动作一顿,在萧越绫眼神警告下停住了脚步。
“多谢阿姊,待我们回去后必定派人重谢。”
萧越绫笑得乖巧,裴稷安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那声音似乎掐得比平时细几分,遂问:“难受吗?”
他朝妇人道:“不知附近可有医馆?”
伤口已经拖了一晚,只是简单处理,必须尽早让大夫瞧瞧。
妇人尴尬地摇了摇头。
“要往十几里外的昌平县才有……”
妇人姓聂,萧越绫立马笑眯眯称她聂阿姊,从聂阿姊口中得知,他们已经来到了燕京周边下辖县的一个小村庄内,被快马绑出城、藏入林子、落下斜坡……加上裴稷安走的几个时辰,估计禁军聪明些也该扩大搜寻范围了。
毕竟他们连方向都走反了,离燕京越来越远。
裴稷安不知道京中‘失踪’的只有他一个,萧越绫心里却是门清,甚至有闲心想裴稷安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撂挑子把她从肩上甩下来。
但‘她’必须和封慕仪一起被救回去。
绝了对方某些蠢蠢欲动想挑动舆论的念头。
一番交涉后,聂阿姊的丈夫打猎归来,萧越绫和裴稷安运气颇好地被迎进去,两人身上的挂饰在下落过程中掉了个干净,只一身衣裳和鞋子还能换些钱,聂阿姊拿来自己和丈夫的衣服给两人。
“都是干净的衣服,我们没穿过的。”
裴稷安动作僵硬地道谢。
村里大多会晾晒些自家常用药材,一通忙乱又是换洗伤口换衣服又是拿吃的、给两人收拾屋子、煎药,缓下来天色已经发暗。
聂华和丈夫邱生都是腼腆老实之辈,见萧越绫和裴稷安没有其他需求,就离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整洁的屋子,空间不大,中间用一块布隔开了左右。
裴稷安低头整理着身上的伤口,用绷带缠住片刻后又快速解开,重新更紧地缠起来,动作间,碰到腰上被石头撞到的那一块已经乌紫的皮肤,沉默着倒出药油,眼也不眨重重按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右侧布帘后,“殿下?”
萧越绫一直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