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沈家人还在……
偏偏此刻中蛊毒的是沈慕仪，委曲求全的也是她，这下，连赵院判的脸色都有些复杂起来。
她话中的意思明明在说，公主同意了做平妻，自然不会为难她这个将要被迎娶的正妻。
李微澜眼底一沉。
这娇弱造作的姿态，简直……和沈家格格不入！
李微澜又想叫人把她拖出去了。
然沈慕仪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也跃然纸上——赐婚不可退，但堂堂一国公主难道真的甘愿做平妻？
被压一头？
果然，听了这话，陆卿寒仿佛也笃信了什么，冷道：“承蒙圣上恩典，赐下婚约，但平妻之事，却是没有。”
他看向沈慕仪，“慕仪莫要胡说，坏了公主清誉。”
陆卿寒深觉是自己给了李微澜希望，平妻许诺之下，让她奢望了陆家主母的位置，才会对沈慕仪出手。
那便干脆不认——
没有所谓的“平妻”，李微澜也能静下心来反思自己的过错。
堂堂公主行事无忌，总该有些惩罚。
等她知错认错了，他或许可以再答应考虑，到李微澜与楚家那位和离后，迎她进门。
毕竟，那时她也是被下了药……
沈慕仪闻言，略有动容，“卿寒。”
似乎是被那句没有与公主许下平妻之约感动。
言罢，两人齐齐转头。
看向层层帘幕内，久没出声的李微澜。
等她认下那“第二宗罪”：善妒不仁，谋害忠良之后。
前世她是怎么做的呢？
哦，李微澜想，前世魏紫根本没机会去济世堂，没抢太医，其余所有人力都在专注下毒上，自然没被当场抓个正着。
唉，那两个侍女还真是她的人……
李微澜惆怅。
她本也不是良善之人。
4
楚府，清梧院。
楚震伯听说某个兔崽子破天荒回了“娘家”，特意让人拦住想要通风报信的小厮。
“公主快生了，你回来干什么？”
门一推开，里面的人同时旋了个身，背朝外。
执掌内阁多年的首辅大人立马嗅到了古怪。
狐疑的眼神落在那个坚强背对自己的高大身影上。
楚震伯：“你在干什么？你手上抱的是什么？”
“——你又捡狼崽子了？！！”
楚震伯沉声道，板正肃穆的脸上带着薄怒。
楚家书香门第，族中子弟自小受孔孟之道熏陶，唯有这个当年被人抱错的三儿子，认回来快一年，仍难改一身粗蛮气。
也不知道公主看上他哪点！
听到楚震伯的话，楚暄胸膛包裹的地方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楚暄没理会自家老子。
从桌上的碗里自顾自舀了勺乳白色的液体。
精壮的臂弯托着小小软软一团，笨拙喂上去。
“……猴子？”皱巴巴青青紫紫的。
楚震伯走过来，从楚暄散开的衣襟往里觑了一眼。
楚暄掩住领口，给怀中保暖的婴儿喂了口羊奶，重重冷嗤一声。
“你孙子！”
“你放肆！”楚震伯一噎，怒气冲冲。
旋即，从楚暄讥诮的神情中发现了什么，待看清他怀中真的是个小小的婴儿，而不是对他的大不敬之言后，转念很快想清楚，更是往后踉跄了几步。
指向楚暄的手指颤抖个不停。
“你、你竟敢对不起公主？！！”
——私生子！
这下，楚震伯是真的怒了，“来人，上家法！”
他要打死这个不忠不义的不孝子，再把人领到御前去以死谢罪！
楚暄腾一下猛站起来，怒目而视，“你放屁！”
不料动作幅度太大，手中勺子一倾斜，怀中本就奄奄一息的婴儿呛咳出声，青白小脸顿时憋得通红。
“……”
“快！快把隔壁莫神医再叫过来——！！”
……
“污蔑皇室公主名誉——”
沉默片刻后，李微澜缓缓开口：“本宫的身份，便是二嫁，也当得起缨瓒世家公侯府正妻，沈小姐张口闭口本宫谋求陆家平妻，是何居心？”
陆卿寒不认，李微澜也不认。
当事人都不认的事情，一切自然成了空穴来风，倒是陆卿寒愣怔地看了过来。
朗若清月的眸子虚虚穿过屏帘，肩上透出一重匆忙包扎后的血色，身形微晃。
他觉得这是李微澜不想担上谋害忠良之后罪名的气急之言，是权宜之策。
她竟……他本来也没打算让她担上的。
只要李微澜肯认错，并保证以后不对慕仪出手，他也不是不能予她平妻之位。
李微澜的视线在那道细腰窄臀的修长身影上扫了一圈。
眸色淡淡，遗憾而意犹未尽。
割断和陆卿寒的联系，也就没有了谋害沈慕仪的前提。
而没有确切证据，没人敢提审公主府的人。
前面诸多纠缠。
不过是原先的李微澜，会争一个在陆卿寒心中的形象。
“毕竟口没遮拦了些，无端污蔑本宫，看在沈将军和陆大人的面子上，小惩大诫打个十板子吧，来人——”
再多又有人要闹了。
还在纳闷李微澜换了性子，居然学会了以退为进，沈慕仪冷不丁听到这一声。
“你……”
话音未起，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进来一个肤色黝黑，侍卫服半褪露出精壮腰背的年轻男人。
男人流畅的肌肉线条上还附着晶莹汗水，一把推开身为文官的陆卿寒。
把往后面躲的沈慕仪轻飘飘提溜了出去。
正是几个时辰前园中演武，后被陆卿寒着人羁押的公主府侍卫长，卫仲。
“卫仲！”
陆卿寒冷冷看向那个头也不回的男人，厉声道。
衣冠不整，伤风败俗。
——早知道刚刚就不该让衙役放了这群公主府侍卫！
他追了出去，想要阻止侍卫行刑。
孙女医和赵院判看到这吵吵嚷嚷的一幕，在宫里见惯了皇家威仪，虽然诧异于公主府筛子一样任人来去，倒也面不改色收拾东西准备退下。
离去时，孙女医还是着重叮嘱，“殿下近一个月切莫随意移动，尤其不可动怒。”
她也是清楚这位主子的脾性，加重了后半句语气。
李微澜记得前世血崩，点头，“我不会。”
孙女医面无表情，刚刚虽然没有很明显，但确实已经怒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