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看到手中的婴儿时,身体不易察觉地僵住了。
婴儿幼猫一般孱弱的身躯,浑身青紫蜷缩着,没有啼哭……
小小的胸膛不见一丝起伏。
李微澜看到姚黄的表情就知道结果,别过头不想再看第二次。
她虽然不曾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也并不钟爱孩子的父亲,但毕竟十月怀胎,说一点不动容,那是假的。
“殿下,这孩子身上的毒怎么这么像您……”
府医说到一半自觉噤了声,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可惜。
阴差阳错带走她身上的毒,这也是李微澜笃定孩子救不回来的原因。
挥手让人收拾残局,顺便把孩子抱下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驸马!你……”姚黄的惊呼戛然而止。
楚暄竟然又大步走了进来。
小心翼翼从府医手中接过婴儿,垂眸淡淡地看着李微澜。
姚黄赶紧让其余人退下,自己也在李微澜的默认中退出去守在门口。
李微澜感受到对方冷冰冰的眼神,本来脸色就不太好的她更是沉了下来。
她眯起眼,“你在怪本宫?”
虽然小脸苍白,发丝凌乱散在床榻,但疲惫的脸上愣是扯出一丝极盛的矜骄,不肯落一点下风。
楚暄高大的身影沉默立在床前,大掌托着小小的襁褓在胸口,不发一言。
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李微澜也懒得猜。
简单收拾过后的产房让她浑身不舒坦,憋着一口气扯了被子背对楚暄。
本是表达不满,却迷迷糊糊实在累极,心神放松下来恍惚听到几声布料摩擦的动静,还有……
婴儿的啼哭?
3
被唤起来喝药时,李微澜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拔步床上。
“楚暄呢?”
她拉住赶回来的魏紫,刚刚的婴儿哭声她不确定有没有听错。
“驸马回楚府了。”
魏紫把请来的太医推过来,“麻烦大人,帮我家殿下再请个脉。”
魏紫有些手脚功夫,没有如前世一般在产房被平嬷嬷打晕,今世得了嘱咐去请楚暄后就马不停蹄自觉翻了后墙。
去济世堂抢了个院判和一个女医官。
李微澜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魏紫知道她真正想问的是谁,再次心领神会开口:“小殿下……驸马一并带走了。”
她不知道驸马带走没有气息的婴儿要干什么。
但毕竟是孩子亲生父亲,加上公主似乎一副不想看见的样子,她们也就没有阻拦。
这边挂满白胡子的老院判啧了一声。
魏紫忙凑上去。
“大人,殿下身子怎么样?”
“怎么样?”赵院判皱着眉,吹胡子瞪眼道:“殿下本就体弱,怎么还服用了如此烈性的药催产!”
赵院判把着脉,一边赶紧让崔女医给床上的李微澜喂了颗固元丹。
听到这话,李微澜倏然想起了什么,忙支起身问姚黄现在的时辰。
得到答复后算了算……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难产中煎熬!
“快,赵院判,快给本宫扎针!”
看她这副又虚又急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李微澜是因为前世乍闻拖久了留下病根被气晕,所以印象深刻,赵维德还是带了点类似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总归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手中快速熟练打开药箱,“伤了底子,还好来得及。”
老太医话中沉稳胸有成竹。
李微澜附和点头,重生节点不对,现在不是杠的时候。
施针由崔女医代行,赵院判在屏风外整理药方。
眼看渐渐过了前世血崩的时间,李微澜思绪烦乱间,灌了几次药,倒觉得扎在身体各处的刺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这时,一群人吵吵嚷嚷地闯了进来。
原本该在济世堂的沈慕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声泣血,“公主您饶了臣女吧!”
屋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
唯有李微澜一脸“本宫就知道”的淡定神情,眉间隐隐有一丝不耐。
“臣女本无所依,幸得圣上垂怜赐婚陆大人,此前并不知公主和陆大人……”
“沈小姐慎言!”
魏紫这下反应过来了。
这是上眼药来了,知道公主脾性大,趁她家公主病要她家公主命啊!
脸色不由十分难看。
边疆战事频繁,这沈慕仪遗孤的身份又太敏感,动也动不得……
完了,她家主子又要挨御史骂了。
沈慕仪似乎被她突然出声吓到,瑟缩了一下。
“是慕仪失言!”
毕竟那话就差指明,辰阳公主李微澜和陆卿寒有私情。
“知道失言,那就拖下去乱棍打死吧。”
崔女医收针间隙手一抖,李微澜疼得眼皮直抽抽,话都差点不稳。
沈慕仪倏然抬头,目光锁死屏风后传出声音的地方,满脸不可置信。
“你疯了?!”
她可是忠烈之后!
李微澜不该破口大骂血崩吗……
李微澜没疯,只是想快刀斩乱麻。
想到前世将自己逼死的“十宗罪”,直接斩草除根灭了撰写的人,不就没了后顾之忧?
这沈慕仪明显还没说完话。
李微澜本想打断她发功,趁机让人拖下去,门外却再次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是匆匆离开不久的陆卿寒。
看到地上跪着的沈慕仪,陆卿寒原本听闻李微澜难产而带上焦急的眸子一愣,下意识转为责怪,上前一步扶起地上的人。
看向屏风后,声染寒霜,“殿下,你为何总要和她一个孤女作对?”
“沈家满门忠烈,你作为公主,实在不该寻衅滋事,因个人喜怒残害沈家最后的血脉,这样做,不怕寒了忠臣的心,陛下和太后问责吗?!”
门外紧跟着推进来两个丫鬟服饰的人,被人压跪在地上。
陆卿寒蹙眉,“这两个是你府上的侍女,今日慕仪最后一次解毒,是你派他们在莫神医的药里加见香草,害得她解蛊失败加倍反噬?”
两个侍女低着头一言不发。
边上的赵院判眼皮一跳,看清那两个侍女的模样后表情更是古怪。
还真是公主府的人!
“卿寒,这其中或许有误会,公主不是已经同意,待你我成亲之后,就以平妻礼……”
沈慕仪仰头凝视着陆卿寒,目光中带着一丝欲言又止和默默隐忍的委屈。
边疆一品武将之女,圣上亲自赐婚,还没入陆家门,就多了个争位的皇家平妻,自然是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