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边上的老仵作同情地看去，“哪家小公子，跑得慢了些。”
萧烨明此番出来借了大理寺官职的身份，仵作官差这等小吏更是不清楚，萧越绫不由想经此事，萧烨明不知道会不会对微服私访这件事产生阴影。
老仵作：“这种长时间在水里的尸体，身体内部早就积聚大量液体，受力一旦不均就会爆炸。”
“受教了。”楚暄从店铺角落迤迤然走出来，摆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朝老仵作鞠了一礼。
老仵作受宠若惊，非常高兴地摆了摆手，很快朝着河岸边的官差走去。
而在萧烨明旁边，站着同样一脸僵硬的陆卿寒，那惨白隐忍的神色，上辈子萧越绫可从来没机会欣赏到。
对嘛，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要忍些常人所不能及。
干干净净的，怎么混大理寺？
“皇、皇……姐……”萧烨明仿佛患了口吃，脸色还处在呆滞的边缘，看到萧越绫朝着他这边笑就要走过来。
温雅白净的脸上随着僵硬的四肢扯出一个木木的弧度，仔细看着还怪可怜的，让萧越绫不自觉收敛了笑。
“别过来。”她严肃道。
萧烨明表情一滞：“……”
……
暗市，老杜酒馆门口。
一个全身包裹在素色衣衫下的蒙面女子从楼梯下来，身后跟着两个翠绿服饰的丫鬟。
“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另外一半银两我自会奉上。”
瘸了一条腿的阴鹜男子紧跟着将人送出门，冷戾阴狠的视线在四周打量一圈，才不慌不忙道：“这么多银子首饰，看来你如今日子过得还不错。”
“这不是你该探究的。”
女声毫不客气，“她这两日就会抵达燕京，别忘了如果不是我父亲心生垂怜放你出府，你早不知死在哪个流放地，如今一命还一命，可得早早将她的人头送上才是。”
等人走后，酒馆柜台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杜哥，你真因为那什么狗屁救命之恩要帮她？”
“不过一个没脑子的丫头，”被称为杜哥的瘸腿男子嗤笑一声，“要不是她父亲贪污连累阖府流放，我一个小厮怎么会被牵连？什么救命之恩，呵呵……”
“有钱不赚白不赚罢了，反正我们干的本来就是这个行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杜哥说的是。”
“至于这画像上的人，啧啧……”
离开酒馆后的主仆三人并没有走远，燕青禾好不容易求着裴稷安偷偷放自己出来几个时辰，没想到这么巧会收到那人的信，信上说，她不日即将来燕京……
想到这里，燕青禾就恨得心在滴血，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小姐，你看那边！”
宝翠指着河边骚乱的人群，人头攒动间有什么古怪的气味一点点飘了过来。
宝珠劝道：“小姐，我们回府吧，不然裴世子该派人来找了。”
燕青禾稍稍避开些河边的方向，听到宝珠的话反而心头有些烦躁，她一把拽住宝珠的手，有些语无伦次道：“裴世子，对……怎么办，她要回来了……”
宝翠和宝珠对视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姐，冷静点。”
宝珠安慰她：“那……她不是说，她来燕京另有要事？不会妨碍到你……”
“什么不会妨碍我？！”燕青禾反身甩开宝珠的手，眼中闪过冷意，“这种事情是她说了算吗？你以为一旦被发现，我们三个还有活路？她是……她是……她不会死，我们三个还不是别人一根小手指就能碾死的份！”
“只有她死……”燕青禾声音渐渐放柔，好似终于想通了什么事，蒙在面纱后的脸上缓缓勾起一抹笑。
暗市多好，鱼龙混杂，谁能查到这里来呢。
突然，她的笑意凝在脸上，仿佛不可置信般，朝着前方一家店铺看去。
长公主？
她怎么在这里？
燕青禾兴奋地手都有点发抖，她的声音从喉咙里迸出来，颤声问旁边的宝珠：“那家店，是不是杜哥藏火药的店？”
是上天在眷顾她。
不然怎么在今天要帮她一连解决掉两个心头大患？
裴世子……裴稷安，他瞒不过她的，虽然他总是站在自己这边，可他的眼神不是在看乐安长公主，就是在看永宁县主，偏偏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比不了……
……
“华亭他们还没出来？”
半个时辰过去，从萧烨明和陆卿寒被官差带着去换衣服，萧越绫等待的时间，茶都快喝了个半饱。
她倒也不担心，毕竟都有暗卫跟着，纯粹就是好奇。
她和楚暄等待的地方是一家旧书店，斜对面有一家酒馆，等到她坐得有些不耐烦，萧烨明派了一个衙役过来，萧越绫将疑惑的视线投过去。
衙役磕磕绊绊半天，总算说出萧烨明那边除了换衣服还在洗澡……
“洗了大半个时辰还没好？”
衙役：“洗了几遍，那位大人说洗不干净，准备回府继续洗……”
萧越绫：“？”
萧烨明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楚暄拍了拍她的手，顺便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可以理解，看，这书上说沾上这种气味十天半个月消不下去，我这边建议你最近不要见你弟。”
萧越绫：“……”
既然准备回去，萧越绫干脆也不在此地逗留，布棂刚刚还示意在这里闻到大量火药的气味，萧越绫派了钟离景前去查看，现在人还没回来，萧越绫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身边目前跟了三个潜龙卫，布棂、瘦猴和司小辰，原本因裴稷安重生一事，萧越绫已经召回萧玄，但西北事端不可不防，萧玄轻功和隐匿最佳，让他跟着姜海才放心。
走出旧书店，门口又很快聚起无处下脚的小贩们，一块破布、两三样看不出来路的旧物件就成一处买卖地，不远处河边已经被官差派人围拢，有人在敛尸打扫现场。
酒馆门口有人靠着门槛，吸着手上毛烟，吐出一口浑浊的白色烟雾。
‘砰——’
清脆的酒瓶摔在地上的声音。
脚下晃动传来的时候，萧越绫下意识远离了书店，然而她前一秒刚跨进酒馆，下一秒酒馆的柜台突然冒出一大簇火苗，好像有什么从地底迸发出来。
“萧越绫——”楚暄在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