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烨明沉默两秒，再次和声和气地帮忙解释，“今日凌晨，在暗市的暗河那边又发现一具尸体，我们去看看是不是和仰止斋的学子有关，可能是个重大突破。”
楚暄穿好便服出来，一身暗红衣裳玉冠束发，身姿挺拔颀长，深邃眸光都似盛着意气风发，惹得萧越绫多看了两眼。
他站到萧烨明旁边，道：“那就去吧。”
其实他本来还想问，这些事情自有衙役前往，为什么要太子去，但看萧越绫一脸期待的表情，想说的话忍了忍，还是把“尸体”两个字咽了回去。
看尸体，爱看就去罢……
萧越绫看向了萧烨明那边，其实在长公主府门口，她当时就毫不客气地问出来“你去有什么用”，当时，萧烨明好脾气地笑笑，说父皇让他多练练，身为太子要果敢无畏、身先士卒，萧越绫见他说得认真，正好瘦猴带来消息，暗河那具尸体的身份她有怀疑……
于是，目的地，暗市。
让蒲月他们回去后，四人朝着城西的方向行进，一路越走越偏僻，渐渐街口小巷变多，往流穿梭的人多了些异域面孔，人群又开始熙攘起来。
“走这边。”
萧烨明事先和大理寺那边打过招呼，有专门守在这边的衙役帮忙带路。
楚暄一进入这片地域，就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萧越绫第一时间注意到了。
因为她也觉得空气有些浑浊，两边小贩连成看不见底的长龙，中间仅容两人并行，仿佛用极致压缩下的生存环境将空间填满，天色也因歪滞的建筑和高大虬结的枯木灰暗了一度。
“你若晕了，本宫可没力气将你带回去。”
“那我忍忍？”楚暄失笑。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暗市边缘。
暗河某一段被人为隔出一块，两侧守着几个官差制服的人，虽然如此，周围还是围了不少人。
穿过交头接耳的人群，岸边一具尸体静静躺着，上面盖着竹蓆，大概打捞上来已经有些时辰，不少蝇虫在四周飞舞。
萧越绫只远远看着，没有靠近。
萧烨明向两侧官差询问了一些情况，得知尸体的死亡时间要远远早于春闱学子死亡时间，起码两个月以上，面色不由添上一份凝重。
又一桩案子。
“尸体是名女性？”
安静听着萧烨明和官差交谈的陆卿寒突然开口问道。
那官差用沾湿的布巾捂着口鼻，闻言钦佩地抱拳道：“这位大人说的是，死者为十六岁女性。”
萧越绫遥遥看着那处，死亡时间过长且长期泡在水里，尸体不便随意搬动，潮湿滑腻的水渍在尸体周围泅出一片，靠近的官差人人捂着口鼻，就这样不时还有呕吐声响起。
虽然在靠近前就蒙上了面，但看萧烨明隐隐渗出惨白的面色，萧越绫识趣地往人群又后退几步，还不忘拉楚暄一把。
陆卿寒瞧着适应力还比萧烨明强上几分，冷冷淡淡立在河边，一副染不上丝毫乌烟瘴气的清高姿态，偏他话虽少，难得问的几个问题一针见血，让萧烨明顿时欣赏地多看了他几眼。
“奉白有断案之能！”
萧越绫不靠近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她那位皇弟欣赏的眼神毫不避讳，简直下一秒就要将人扭送进大理寺给个一官半职。不过陆卿寒在破案一途上的确见解独到，有着近乎敏锐的直觉。
许是她放在那边的注意力过久，楚暄微微俯下身子，凑到她脸庞，顺着视线望过去，随后他带着疑惑的嗓音响起，“你喜欢那样子的？”
萧越绫回神。
“什么那样子的？”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没好气睨了他一眼，但同时又矜骄地直视着楚暄，话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似要直直望进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目，“若喜欢，本宫自会抢回府。”
不必揣测。
“那我算是被抢回去的吗？”
萧越绫意外他是这个反应，转瞬话题又松快起来，楚暄苍白的脸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勾魂夺魄，勾唇一笑灼人得很，他抬起的手背上透着淡青色血管，又给人添上一种易碎的脆弱，萧越绫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手被握进一双带着微凉骨节的大掌。
“你是被塞进来的。”她道。
耳畔有低沉好听的闷笑声搔在后颈肌肤，带来春日里不自知的痒意。
楚暄：“塞便塞吧，总归在府里了。”
等到萧烨明准备过来的时候，大理寺已经派了专门的人来抬尸体，楚暄好像发现了什么，突然抬头朝那边看了一眼。
“你听……”他对萧越绫道。
“什么？”萧越绫下意识问，就在这刹那好像真的穿过人群听到尸体身上传来古怪的声音，与此同时手上原本拉着她的楚暄揽住她，低声喊了句“快跑”——
一股大力带着她。
“啪嗒啪嗒、噗……”
萧烨明停下脚步，好像也听到了什么声音。
“噗噗……”
“好像是——”陆卿寒回头看去，脸色微僵。
经验丰富的仵作看向被抬起的尸体，对着几个已经放轻动作的官差喊了声“尸体要炸了”，一边连滚带爬朝着远离河边的方向跑。
“快跑！”
“尸体要炸了——”
岸边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还有不清楚情况的人被撞得趔趄，只听身后一道闷钝哑炮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啪嗒脖子上粘到一块滑腻绵软的稠状物，能叫人立马晕厥的难言恶臭一股脑灌入鼻腔……
“呕！”
来不及跑远的人顿时被炸起后从天而降的腐肉组织溅到。
一片呕吐声爆发。
暗河边陷入另一重混乱，难言的恶臭气味在整条河道蔓延。
已经跑远的老仵作懊恼地猛拍头，“都说小心点搬运，尸体都鼓起来了……”
余光瞥到店铺里另一对早早逃窜的年轻男女，赞道：“还是小年轻反应快呀。”
“反应快的小年轻”之一萧越绫：“……”
她走出躲避的店铺，朝外看去，对上远处萧烨明石化般的身影，她眯起眼上下打量对方，从对方彻底比楚暄还要惨白的脸色上，窥到他衣襟处缓缓滑下的黑绿色不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