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范无思拢了把脱落的发髻，也懒得再理，胆气一点点又爬了上来，怒目直视两个持刀的黑衣人，“认错人了吧，在下范……哎呦我——”
黑衣人二话不说拿刀劈了下来。
范无思连滚带爬，手臂上还是被划了一道，他福至心灵，懂了，他东家惹来的麻烦。
长公主的仇人……
来杀他。
……来杀他？！
范无思晕晕乎乎被人一脚踢到废瓦堆，黑衣人目标明确一个字废话不说，刀刀致命，就在他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巷外跑进来几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人。
“什么人？！”
“快来——凶手在这里！”
动静传到范无思这里，当先一黑衣人眼神一利，不管不顾举刀朝着范无思头上劈下。
“小心！”
一道身影从禁军中飞出，旋身一脚踢掉黑衣人的刀。
“你没事吧？”来人面色凝重，单手扶起狼狈坐在地上的范无思。范无思一介文人，被对方轻轻松松拎了起来，落脚一阵摇晃。
范无思尴尬地擦了擦汗，余光注意到其余禁军追着黑衣人离开。
“无事无事，多谢这位大人相救，不然我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道谢进行到一半，原本还眉目坚毅内敛的男人突然双目焕发神采，一脸惊喜试探地看向范无思，“兄台，你、你的口音，莫非也是岭南人士？”
范无思神情正经起来，“兄弟你也是？”
“在下高明慧，字莫拙，来自岭南浈阳县。”
“同乡，缘分呐！”
……
等两人相谈甚欢，相携着离开，巷子再次恢复寂静，半盏茶后，旁边人家茂盛的大树窸窣一阵晃动。
“好险，差点就出手了，还好禁军来得及时。”
“所以主子知道有人要对范掌柜出手？那为什么不让我们救，而是让我们把禁军引过来？”
“……为禁军提供业绩？”
“布棂你认真的？”
几秒沉默过后，栖息归巢的鸟儿从树上被惊飞，夜色蔓延，四周渐渐沉寂下来。
几里外城西小酒馆，范无思等到下值的新认高兄弟，两人一见如故开怀畅饮，酒香随着暖风沁入一片吆喝声中。
夜市小贩渐渐冒头……
同一时间，明月居。
圆月清浅，泛凉的月光洒在碧瓦朱墙，晕出一层深沉而飘渺的幻象。
陈蒿在桌案旁加了盏烛火，昏暗的房间又镀亮几番，没一会儿他走出房间，探头朝里张望，故意加重脚步徘徊几许。然而，一切的动静都没有打扰到伏案书写的楚暄，他静谧着低垂双眸，松散的墨发如瀑布般垂落，面容被烛火照亮，眼若桃花，眉宇间带着疏朗之气，不似染烟火气。
蓦的，他动了，搁下沾墨的笔，雪白外袍随着他的动作拂过桌面，一阵细微摩擦声响起。
将写完的几张纸晾干夹进书页，楚暄轻轻睨了眼有话说的陈蒿，下一秒撇过头状若未觉，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今日份课业，送去乐安宫。”
陈蒿张了张嘴。
“不想听，先去送东西。”楚暄及时止住他的话。
“不想听我也要说，”陈蒿刚说几个字，见楚暄作势拿了砚台要砸过来，忙不迭满脸委屈地朝外面快走几步，等看不见人了，才嘟嘟囔囔自言自语道：“哪有学生偷懒，先生每天熬夜帮做课业……”
若夫人还在世，看到公子这般挑灯夜读的勤劳模样，不知是欣慰居多，还是大跌眼镜居多。
做官都不稀罕，现在还在国子监挂了个闲职……
陈蒿一路吐槽，回来的时候见楚暄已经不用人伺候的洗漱完，湿着发尾半躺在床上玩一个鲁班锁。
忙拿起软巾帮他擦干头发。
“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走？”
“走什么？”楚暄漫不经心回道。
陈蒿慢一拍地停了手上动作，拿着小巧的铜炉过来点上熏香，半晌，眼神盯着地面，忍不住道：“崔神医不是说，叶老板的人在岭南找到了解毒的方法……那药草一年内必成熟，让你想办法脱身吗？”
鲁班锁‘咔’一下四分五裂。
“不急。”
楚暄几下又将鲁班锁装好，抛到陈蒿手上，“等我再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陈蒿有些担心，“崔神医虽然将寒毒压制在一处，这些年也一直平稳，但拖得越久，万一控制不好，公子你会顷刻间毙命的！”
“臭小子，别咒我。”
陈蒿翻了个白眼，“骂我？骂再大声点呗，最好让乐安宫那边听到。”省得每日费心装那磨磨唧唧的做派。
后面半句话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楚暄多了解他，看到陈蒿的表情，想也知道憋的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是什么眼神？还有，对我家长公主的态度怎么时好时坏的？”
“……”陈蒿一时语塞，下意识道：“那人家对你也时好时坏的……”
还没说完，被楚暄一屁股踢出了门。
陈蒿扒着门，不忘道：“叶老板传信，仰止斋近日死了两个学子，极有可能和那边有关，禁军和锦衣卫最近追查得严，他不好出面，让你过两日休沐去望京楼一叙。”
“知道了。”
……
收到黄汝显转教别班的消息时，又过了几天，听说是国子监祭酒强烈要求，一开始黄汝显并不乐意，但明眼人能看出，这个安排是祭酒在暗暗保他。
除了萧越绫所在的班，黄汝显本身也担任百川堂其他班级的先生，如今少了太子和长公主夫子的名头，反而去教进德轩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自然是对他名声极大的不好。
即便他所教授的进德轩那个班，有三皇子萧霁。
萧越绫将此事暂时放下。
等到休沐日，陈平从宫外传信，骠骑将军即将启程前往边城，正在长公主府等着求见。
骠骑将军姜海，是个能与乔太师分庭抗礼的人物，但因其常年镇守在寸草难生的西北边城，连明德帝都近乎忘了他也算个萧党，是萧越绫祖父提拔起来的人物。
萧越绫印象中，这位一生征战的老将军只来过燕京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