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爷爷摸着肚皮,琢磨了一夜,终于同意了。
老爷子还特意卜了一卦,竹筒晃动,五十根蓍草摇曳,最终竟捻成两个坤卦!
坤卦是由阴爻组成,乃是上好的卦象,代表坤为地,预示张陵此行顺应天道!如此。一家人再无疑虑。
张陵的行囊也不多:两身粗布便衣,一柄青竹剑,一只饮水的葫芦,几包干粮,一包晾好的肉干和几吊铜币。
临行前,张大顺紧握张陵双手,含着泪叮嘱道:“陵儿,入了仙门,务必好好修炼!——要有志气,定要修得十二层大圆满,将来好堂堂正正、正大光明、明正典刑、行端表正地继承爹爹‘桐柏真人’的仙号!”
张陵:“?”
爷爷难得不啰嗦,只说:“修炼累了,便回来。”
张陵跪倒在地,“咚咚咚”朝爷爷和爹爹磕了几个头,随后毅然转身,大步向前,告别了阿房村。
……
张陵走出阿房村,不禁回想起自己这十九年的少年时光……
从小娘过世的早,全靠爹爹和爷爷的养活。幸好自己身体强健,五官聪慧,读书、习武、炼气,竟样样不落,样样过人。
也正因如此,张陵在阿房村甚有名气,虽未及弱冠之年,来家中说亲的乡里乡亲数不胜数。
要说哪家姑娘最喜欢自己……
张陵微微一笑,不禁想起了孙家丫头盈盈。
盈盈和自己两小无猜,从小玩到大。盈盈过了十五岁后,整个人变了似的,身裁越发饱满、出挑,容貌也更加娇媚动人。她似乎懂了男女之事,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总是脉脉含情的。
嗯,盈盈喜欢自己……
阿房村统共就这么三四十户人家。盈盈是本就为数不多的女孩中,最出挑、最俊美的那个。村中的傻小子们,争先恐后地向盈盈示好,尤其是崔屠夫家的长子崔大狗,做梦都想娶到盈盈。
可盈盈偏偏只相中自己,处处维护自己,甚至……甚至是讨好自己……这几乎村中明眼人都看出来的事情。
张陵不由叹了口气:“唉,我便要走上一条真正的修仙之路了,无论能否有成,绝对无悔。”
“陵儿哥!陵儿哥!”
张陵一怔,回过头来,见盈盈抓着一个包裹,跌跌撞撞奔来。
张陵喉头一热,喃喃道:“你……你怎么来了?”
盈盈一见到张陵,泪水瞬间决堤,抽抽泣泣道:“陵儿哥……你……你说走便走……你怎能不告而别?”
张陵心底涌出一番愧意,摸摸盈盈的头,叹道:“是我不好……我……我该跟你说一声的。”
盈盈摇摇头,圆溜溜乌黑的眸子毅然盯着张陵,咬着唇道:“陵儿哥,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陵儿哥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张陵往后退了半步,他最降不了盈盈撒娇的模样:“盈盈,陵儿哥要去走一条荆棘遍野之路,这条路前途迷茫,不知有多少未定之数。你要乖,乖乖回家吧。”
盈盈往前一步,撒娇道:“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砍柴、烹饭、喂牲口、照顾人,哪样不行?陵儿哥莫要嫌弃我嘛……”
说着,盈盈伸出芊芊玉手,捏着张陵的小指晃个不停,娇俏的脸上都是泪痕。
张陵挠挠头,问道:“你跟家里说了吗?”
“说了!真说了!”盈盈见张陵似乎要同意,急忙说道。
“家里同意吗?”
“呃……他们……总会同意的。”盈盈模棱两可道。
“唉……”张陵叹了口气,接过盈盈的包裹,“走吧……”
盈盈大喜,破涕而笑,跟在张陵身旁,又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诚如盈盈所说,她也是从小干活长大的,脚力不俗,说说笑笑间,步伐丝毫不落后于张陵。
两人没走一会儿,迎面撞到了崔屠夫父子三人。他们正推着小木车,窜村卖肉而归。
崔大狗狐疑地看了看张陵,又看了看盈盈,睁着大眼,胸口越来越涨……他猛吸了一口气,尖叫道:“私奔啦!这俩人私奔啦!”
此话一出,盈盈气得脸色都变了,连连剁足。
张陵怒道:“崔大狗,你嘴巴放干净些,女孩子的清白岂能是你随口乱说的?”
崔大狗嘴角一抽,“呸”了一口骂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就是私奔!自己有脸做,却不让别人说?”
崔二愣子抽着鼻涕,吐着舌头起哄:“不要脸,不要脸,一男一女偷偷私奔!啊……啊……啊啾!”
“你!”张陵上前薅住了崔二愣子的衣领,作势就要打。却被崔屠夫拦了下来。
张陵恼道:“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个外人置喙。”
眼见就要吵闹起来,忽然有个老翁唱着曲儿,骑着青牛而来。
众人都不由得转过头去。
要知道,十几年来,丰县几个村落之间,从来未有外来人到访。
崔屠夫带着五分狐疑,两分热情,三分虚伪迎了上去:“老先生,你打哪儿来?”
老翁身裁微胖,秃秃的脑袋上几绺黄发,相貌奇丑无比,但看着寿数极大,至少也是鲐背之年。
老翁听到崔屠夫的招呼,连忙爬下牛来,笑眯眯地拱手道:“壮士,老叟打陈国而来。”
崔屠夫皱了皱眉:“你莫不是老糊涂了吧?我虽是无知的屠夫,却也知道陈国早就灭亡了。眼下不是咱魏、赵、韩、齐、燕、秦、楚的天下吗?”
老翁一愣,张着嘴巴,挠了挠秃头:“噢?是这样吗?呃……老叟好似真的老糊涂了……”
崔屠夫又问:“那你要去哪儿啊?怎么到俺们村来了?”
老翁往西边一指:“老叟欲往秦国,是这个方向吧?”
崔屠夫咧着嘴笑了:“方向是不错,你打算走几年?”
老翁不以为意,憨态可掬:“哈哈,方向对了就好,三五年总能到的。”
“嗯……”崔屠夫敷衍着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老翁身后的大青牛身上。
崔屠夫皱着眉,不知琢磨什么,又问道:“老先生,这路途遥远,你这一把年纪,赶这么远的路,不怕遇到豺狼虎豹?强盗劫匪吗?”
老翁听了一笑,拍了拍自己粗糙的麻衣,指了指脚下草鞋:“嗐,老叟一穷二白的,连挂在青牛身上的包裹里也尽是竹书而已,哈哈,恐怕劫匪见了我都得施舍呢!”
“哦……原来你是个游学的老先生呐?”崔屠夫喃喃道。
老翁笑道:“是啊。孤苦伶仃的,千山万水,只有一老一牛罢了……”
崔屠夫“嘿嘿”一笑,上前架住了老翁:“老头儿,这头青牛归我了!”说完,急忙朝崔大狗和崔二愣子挤眼色。
崔大狗和崔二愣子会意,放下推肉的小木车,忙去牵牛,吓得青牛“哞哞”直叫。
张陵和盈盈都愣住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崔家父子会突然干起这等打劫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