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怎么了？”余佳疑惑。
“没——事儿！”余果支支吾吾，随即瓮声瓮气，“你以后别管我的事儿，也不用跟爸爸说。”说罢竟扭头走了。
余佳张大了嘴，顿时愣住，她这是怎么了，态度变化这么大？
余佳小跑追绮上她的步伐，小心翼翼错开，保持一步的距离，不敢上前说一句话。
隐隐有口哨声，还有模糊不明的男声传来。余佳顿住脚，心中不安。余果却若无其事往前走。
“姐？”余佳叫，她仿若未闻。无奈，余佳只得跟上。
拐过弯，往北走，声音清晰起来。余佳这才发现声音来自于窗户。
窗户不高，显示出一张张年轻男子的面庞。口哨声阵阵，夹杂着调笑。余果依然若无其事，抬头挺胸。余佳的脸突然通红。她的腿发软。
有人说:“呀，余果，这是你妹呀！长得不错！”
有人说:“呀！余果！把你妹妹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啊！”
有人说:“呀！余果！你好像没有你妹长得漂亮哎！”
有人说:“呀！那个余果她妹妹，抬起头来，叫这些小伙子们过过眼儿！”……
余果身体僵硬，她转向窗户，横眉冷对，破口大骂:“神经病啊！没看过大嫚儿小姑娘，嘴里吃了大粪，那么臭？”
余佳倏地抬起头，再次睁大了眼，这是姐姐？
只一瞬的安静。
“姐？”余佳叫。她兀自快速地走着，很快左拐过弯进入一处院子。余佳跑步跟上。口哨声又从背后传来，不知何时会停息。
一排排房子在眼底展现。是农村新建正屋的样式儿，玻璃窗装饰，灰色的水泥墙，绿色的窗子，崭新一片。
明晃晃的是坐北朝南或是坐东朝西的那一排排房间，太阳还在发挥它的余热。
坐东朝西的是男生宿舍，门口有男性探来探去，目光游离不离络绎不绝的女性身形。
这群女性除去白衣，白帽和口罩，留长发的居多，衣服颜色也多半鲜亮。她们正在那排水龙头面前洗洗刷刷，似乎男性的窥探也不值得引起重视。
中间的排排房屋和坐西朝东的房屋都是女生宿舍。余果住的是坐西朝东的宿舍。还未进入宿舍，足以让小姑娘身心翻腾的声音像低俗的歌声一样流淌。
有人说:“你们看看谁不要脸了？当面就换衣服，大奶奶都露着，也不知道避讳着点儿？”
有人说:“避讳啥？我有的，你们没有？还有你们有的，我没有？”
有人说:“这里边，有这么多十四五，十五六的小嫚嫚，别戳人家眼珠子了，注意点影响。”
有人说:“嘁，还影响？再小的嫚儿，进了工厂，就进了染缸，能装纯真几天？”
有人说:“别把人家小嫚嫚往龌龊里想，有若干好样儿的，你看不见？”
有人说:“嘁，早晚都得干龌龊事儿，要不孩子都是孙悟空，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有人说:“真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有人说:“再讲道理的人也得干龌龊事儿，生孩子！不然，是个男人都不会要！”
余果面色一僵，转头隐晦地看了余佳一眼，面色如常进入。
余佳脸红通通的，她低着头，站在宿舍门外，脚无意识地搓着地上的沙子。
她能感受到来来往往的人对自己的窥探，内心灼烧煎熬，浑身不舒服。
“余佳！”未见其人，先声夺人，陈姐来了！接着“咚咚咚咚”她像风一样从余佳身边刮过，留下一句:“进来！怕什么！”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北方夏日独有的潮湿气息，隐隐的水泥味儿，脂粉味儿，汗臭味儿，还有说不出的味儿融合交汇。先是冲入余佳的鼻子。呕吐的感觉形成，余佳差点吐出来。
“大家伙儿都停下！停下啦！”陈姐的大嗓门一亮，所有人的目光都射了过来。“我说个事儿，都竖耳朵听着！”
“抬起头！”陈姐把余佳从自己的身后拖到身前，“这是余佳，余果的妹妹，以后就在这个宿舍。出门在外，都相互照顾!”她眼睛溜了一圈，补充道:“还有说话都悠着点儿，多顾忌顾忌，别带坏小嫚嫚儿。”
余佳被迫抬头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一张张蓝色铁质双层小床填满整个房间。它们排排展开，排排之间的间隙堪称完美，只一个人通过不会觉得挤。
这个宿舍只有西墙留有窄长的窗户，却并没有打开。隔着玻璃，能瞧见摇曳的深绿色树叶。
这个时段光影暗沉，人的脸在余佳的眼里也是暗沉的，看不出年龄的痕迹。余佳心里暗暗着急，难受起来。
捕捉同类的迫切心情打败余佳的羞涩与紧张。她发现，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有的甚至已经趴在了床上悠闲地看着书，有的在描眉画眼，无一雷同。只有几个人动作快速地收拾着，这也包括余果。
和姐姐走出宿舍的时候，余佳深吸了一些外面的清新空气，瞬间感觉呼吸顺畅起来。心里却无法舒畅，不知道有没有同类。
郁郁地跟着余果穿过那些口哨地带，余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口哨没有让她腿脚发软。
她们这次从正大门出来，余佳回头一看，大门上方写着“某某棉纺厂”，白底黑字，字体潇洒刚毅，一股大开大阔之势。这让余佳想到暗沉的宿舍，低俗的言语，引人注意的口哨，莫名心酸与堵心。
三三两两的工人从大门进出。银灰色大门略有斑痕，不为人注意，却见证着这个工厂如何随着时代跳跃翻腾，也见证着这里的每一个人随着时代变化着。
从北边走来一个瘦小的身形，可见偏黄的头发，“同类！”两个字在脑海中闪现，余佳的心“砰砰砰”激动地跳起，她眼前一亮。
“姐！”余佳大声叫道:“等一下！”
“上车！”余果毫不留情，“再等就天黑了！”
余佳只好跳上车，看着那个身影拐过弯往车间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