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甚至不是掌管军事之人,都能将手伸入军营之中,这实在是令人细思极恐。
一直以来,往往造反的人,都是执掌兵权的将领。
可若是连一介文官,都能插手军务,成为军阀,这绝对是亘古未见之异事。
往大了说,堂堂大宋,竟然连自家的军队都无法控制了,能让人随意插手其中,这岂不可怕?
若有人里通外合,背叛朝廷,在与北魏对战时,对朝廷来个措手不及的兵变,这将会是国家的大难。
没错!
尽管邓琬再如何大胆,就算这次没能将他打入天牢,任由其在江州逍遥自在度日,他也不可能胆大包天,敢如此作为,堂而皇之的对抗国家。
但是,刘子业就是要把事情往大了说……
不如此,怎么会有充足的借口,用以整顿军队,裁撤士兵呢?
“陛下,各地的典签、刺史与太守,尽数已经来到了京城之中,正在等候陛下的圣意,进宫谒见。”
就在刘子业陷入了美好幻想之中时,得到消息的王宝儿进入殿中,朝刘子业禀报了起来。
“哦?传朕旨意,让典签们都自行休憩,宣众刺史和太守,一并入宫觐见。”刘子业挥了挥手。
王宝儿当即领命退去。
过不多时,收到了旨意的一众各地刺史与太守,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思,来到了玉烛殿之中。
浩浩荡荡几十人,将玉烛殿挤得满满当当的。
朝刘子业行了礼后,他们乖乖的站在下方,微微垂头,一声不吭。
一阵凝滞沉闷的气息,将玉烛殿之中的他们,团团笼罩了起来,显得气氛格外诡异难受。
刘子业见此,微微一笑。
“看样子,少了一人,江州太守陈生,据朕所知,在半路上就已经被人拦截了下来,于囚车之中送回了江州,听候审理。”
话音一落,一众人等脸色均是瞬间变色,眼神异样了起来。
他们收到旨意,从辖地出发,本就有些忐忑不安。
毕竟,先帝当初,每每宣召外地刺史太守回京述职,总会敲大家竹杠,把大家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粮,全部收入了陛下的荷包之中。
这会儿,他们远在京城之外,陛下的名号虽响当当,可他们从未见过,有着先帝的阴影存在,他们生怕此次进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这一次的宣召,还挺突然的,事前完全没有预料。
仿佛只是陛下的一次心血来潮。
这便更加可怕了……
这会儿,可还没到一年一度,回京述职的日子。
偏偏陛下提前宣召,大家难免会感到心下不安。
没曾想,他们人还走在半路上,就收到了江州的消息,更加惶恐不安了。
江州发生的大案,他们虽有所耳闻,可具体如何,却是不甚了了。
毕竟,那里有两位王爷坐镇,也唯恐造成天下人的恐慌,并未过于张扬,因此外人在事情还未结案之前,并不知晓太多的内幕。
他们只知道,江州的案件,牵连甚广,整个江州的官员,几乎都涉及在内。
具体犯了什么大事,却是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他们为此惶恐不安。
开始猜测,陛下此次宣召大家回京述职,莫不是正是由于江州的案子,怀疑上众人了?
该不会因为一个江州,就认定了他们这些人也身负罪孽,一同办理了吧?
这岂不冤枉?
因此,他们一听到刘子业提起了江州的事情,尤其是已经被关押起来,送回了江州当地的江州太守陈生,心中更是微微一颤。
“江州这次的事件,其行之恶劣,亘古未有,希望你们能够引以为鉴,不要步入江州官员的后尘,否则朕必定严惩不贷。”
刘子业丑话说在了前头。
众大臣们闻言,连忙拱手应是,莫敢不从。
等说完了江州的事宜,刘子业方才让众人上交辖地的资料和账目卷宗,再一一回禀当地的大小事务。
众人一听,原来并不是借着江州的由头来折腾大家,顿时放心了不少。
有些心里有鬼的官员们,也瞬间松了口气。
早在一开始接到圣旨,他们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罪行暴露了。
直到听闻了江州的事情,更是害怕此行死到临头,结果,都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准备,总觉得在劫难逃的时候,陛下居然没了这回事……
这些人尽管错愕不已,但也放下了心头的重担。
看来,陛下一开始提起江州的事情,只是警告一下大家罢了,并不是掌握了他们的证据,趁机修理他们。
一切,都只是他们做贼心虚罢了……
于是乎,做好了心理建设,这些人脸上继而变得一派从容,淡定的向刘子业禀报起了自己在辖地执政时的各项事宜。
刘子业唇边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默默的听着,偶尔提问几句,再自行登记一些信息。
在此期间,他的目光,不止一次在众人身上逡巡而过。
虚空中的人物图鉴,打开了一次又一次,没有一个人有所错漏。
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包括人物图鉴里的显示,刘子业都暗暗记在了心中,更是在每一个人的名字后面,兀自标注了起来。
对于某些重点人物,他还决定了要重点关注。
一个下午的时分,都耗费在了这些人的身上。
除却为了验证众人的能力和品行,刘子业也确实需要召集众人回京,检查一下他们这些日子以来的执政情况。
毕竟,他继位以来,这可是头一遭。
对于刘骏时期任命的官员,其实刘子业并不太信得过。
趁此机会,一举核查清楚,还能趁机修理那些德不配位,为祸乡里之人,最为恰当了。
等好不容易将这些人打发离开了,让他们明日继续进宫面圣。
几个时辰,还不足以全部处理完这些大臣们的事情。
当这些人一一告退之后,刘子业便唤来了几名侍卫。
“你们拿着这份名单,前往当地,暗中调查他们的情况,若发现有不法之事,保护人证,整理物证,尽快回禀,不得耽误。”
刘子业将自己记下来的有问题的名单,交给了亲兵侍卫。
因为远在京城之外,再加上前面十几年,刘骏对外官员疏于管理,只专注于严防藩王宗室,这些人的行为,基本不加掩饰。
刘子业相信,他们若是在辖地犯案了,必定没有那么严密,秘密进入当地,一定一查便知。
只有在天子脚下,才会行事严谨。
因为刘骏十多年的放任,刘子业才不相信,这些人在外,会有多么的尽忠职守……
趁着他们毫无防备,忽然彻查整顿,是最有效果的。
等侍卫领命而去之后,王宝儿看着刘子业在记录着什么,便上前为他磨墨。
好一会儿后,见刘子业驻笔了,王宝儿方才说道:“陛下,那些典签先一步比各位刺史太守们回京,他们频频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入宫面圣。”
典签虽然官职低微,可由于都是皇帝们的亲信,回到了京城皇宫,却不像外臣那般谨小慎微。
尽管他们都是刘骏所派遣出去的,但因为典签的特殊地位,他们并没有那么像其他人那般,害怕刘子业……
刘子业闻言,沉吟了片刻,这才说道:“他们都好一阵子没有回过京城了,何必急着进宫来,就让他们在京城里好好待一阵子吧,去哪里游玩闲逛,朕也不会计较。
就当是他们的休闲了,好好放他们一次休沐长假。等朕什么时候有心思想要见他们了,才会传召他们入宫觐见,没有消息时,他们便不必再提。”
对于这些典签,刘子业有着自己的打算。
经过过年时期,众多藩王们一一回京之后,刘子业便对这些藩王们进行了一次彻底的观察。
除了某些性子多疑之人,其实藩王们都没有什么造反之意,都恪守本分,并不愿生出事端。
毕竟,眼看陛下掌握朝政,天下归心,就算包藏祸心,面对如此境况,都绝对不会妄然生事的。
除非自己找死……
然而这些藩王,却也没有这种祸心,刘子业便放心了。
想来,这可都是刘骏的功劳。
刘骏此人当皇帝是不及格的,但由于自己是藩王起兵出身,便格外苛待藩王,生怕他们也依样画葫芦,来一次起兵造反。
经过十多年的打压,包藏祸心之人,也都被刘骏铲除殆尽了。
剩下来的藩王,也都老老实实的,再也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心思。
历史中,刘子勋起兵,众兄弟王爷响应,那也是因为受了邓琬的蛊惑,再加上刘彧篡位,刘骏的皇子方才不满,想要夺回权位。
可如今,刘子业自己的皇位坐得稳稳当当,远在造反圣地江州的邓琬,也被自己一举拿下,听候审理便可依法处决了。
刘子勋没有了邓琬,再有了此前刘彧造反的事件,他根本不可能重蹈覆辙。
刘子勋的隐忧,已经基本算是解决了。
其余人,更是不足为虑。
因此,刘子业开始觉得,这些典签,在现在的自己看来,已经没有多大的作用了。
他们的存在,很可能还会仗着他们特殊的身份,在当地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刘子业以后本就是要整顿藩王制度的,再加上如今藩王们都老实本分,暂时不需要这些人的监管。
而且,趁着此次整顿军队,刘子业还想着用另一种方式,削弱当地藩王的权利。
如此一来,没有了以前庞大权力的藩王们,就算想要生出事端,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更不需要典签的存在,才能制衡藩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寄托在军队成功整顿之后。
在此之前,刘子业先稳住这些典签,等江州的案子结束之后,再行处理。
……
就在江州和京城,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宜时,一队轻装人马,已经进入了建康城之中。
“陛下,远赴西南购马的队伍,已经派遣了一支小队,先行归来,如今刚回到了京城,听候陛下的旨意。”
得知了消息的王宝儿,忙不迭的急步来到了刘子业身边,躬身秉道。
闻言,刘子业双眼一亮,连忙抬手道:“让他们速速进宫。”
培育优良战马,可是自己的一大战略。
尽管褚渊前往各地查找养马场地的事情是假,但这种事情,刘子业早就交给了其余人跟进,主要由刘休仁一手负责。
对于这件大事,刘子业必不会不放在心上。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时刻记挂着这件事情。
只是,这个年代,交通困难,加上队伍要从京城出发,远赴西南,西南的情况地境,行路困难,更是耽误行程。
因此,刘子业也从未派人催促过。
等了这些时日,总算是把人给等回来了,刘子业可算是松了口气。
很快的,得到了刘子业的传唤,那一小队人马当即进了宫来,跟刘子业见上了一面。
“陛下,西南那边,我等发下了几匹骏马,有一匹更是汗血宝马,大人着我等将它先带回京城,献给陛下,如今正暂时养在了宫中的马厩,陛下可前去一看,您见了,保证心喜。”
领队的大臣见了刘子业,当即道喜了起来。
一行人等,虽风尘仆仆,可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又回到了家乡,都是一脸的喜意,精神抖擞,目光璀璨。
刘子业笑着点了点头。
这一点,他们还未归来,刘子业便知晓了。
毕竟,当初开出的那个【牧羊御马】策卡,使用后会获得汗血马一匹,马奶酒五瓶。
刘子业便知晓,此次购马的队伍前去,必定会给自己带来好消息的。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不止如此,陛下,我等还带回来了当地的顶级马奶酒五瓶,那里的首领说,这是他们制作最为精良的一批马奶酒,奉给陛下,绝对是美酒赠英雄。”
果不其然,领队大臣立马又喜气洋洋的说起了另一个好消息。
刘子业眉眼舒展开来,笑道:“你们此行辛苦了,远赴西南,又快马先行赶回来,期间路途遥远,风餐露宿,又带回来了宝马美酒,朕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