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武器都像长剑这般,效果明显的。
比如斧瓜棍棒,构造结实,想要折断,难如登天。
所谓瓜,也就是铁锤,是常见的武器类型。
刘子业也没想过每种武器,都得拼个你死我活,非得折断才算结束。
等了一阵子之后,他抬起手来,一旁的侍卫见此,立马高声下达了命令,让众多示范的侍卫通通退开。
看到他们手持新旧武器的侍卫们分成了两列站立开来,刘子业这才看向了后方,面向百官。
“你们不妨过去看看,对比一下这两类武器的差别。”
众臣拱手领命。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还是沈庆之望着这一幕,目光触及落在地面的断剑之上,微微一凝,实在是忍不住了,便率先抬起脚来,大迈步往那边走去。
德高望重的沈庆之打了头阵,其余武将们终究是憋不住了,激动的迈步跟在了后方,迫不及待的往左右两边看去。
看到他们的积极,文官们皱了皱眉,也无声的跟在了后面。
走在两列侍卫队伍的中间通道处,沈庆之凝神一望,很快眸光乍亮,眼底迅速浮起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之情。
他看到,旧武器碰撞的区域,已经打卷,出现了击打而成的凹凸现象,甚至有些武器,已经开始变形了,一身斑驳,再持续下去,俨然撑不住多长时间了。
至于那些新武器,虽说有一些也出现了稍许的磨损,可对比起旧武器来,却好上了百倍。
沈庆之上前摸了一下,斧头的刀刃处,已经尽数打卷了,如今变成了钝器,别说了打仗了,就算是劈柴,都得费上极大的功夫。
而新斧头,却崭新如初,刀刃锐光乍现,只堪堪出现了一道极小的凹痕,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来。
见此,沈庆之惊喜不已。
他可以看得出来,尽管说的是旧武器,可这些旧武器,也是刚开始使用,并非早已磨损过多,特意拿旧物来进行一次不公平的比试。
也就是说,这两种新旧武器,其实是新武器的对拼,只不过是炼钢之法有所区别罢了。
新旧武器对拼之后的差别,明眼人一观便知。
这又不是复杂的兵法布阵,文官们自然不是傻子,也清晰的察觉到了这其中巨大的差距。
看到就连这些文官都眼冒精光,忍不住议论纷纷了起来时,刘子业终于笑了。
他朗声道:“如何?”
沈庆之率先走了回来,朝刘子业执手问道:“陛下,这新武器好生厉害,不知是什么炼钢之法,竟能有这般显著的效果?”
看到他难掩惊喜之色,刘子业微微一笑。
“沈公问得好,这是灌钢之法,与之前的锻钢法全然不同,以此法锻造出来的钢铁,不仅纯度极高,效率也高,十分坚硬,以前的钢铁,无法与之相比。”
沈庆之闻言激动不已,“陛下,不知是哪位高人,创造出了此等方法?”
说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看向了那几名在刘子业身边随行的匠人,赞赏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不定。
匠人:“……”
他们眨了眨眼,立即心虚的收敛了目光,没敢与沈庆之对望。
他们也希望这个法子是由自己创造出来的,毕竟是开创了钢铁锻造的新历程,可奈何,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见此,沈庆之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明所以。
照理说,这几名匠人有资格站在这里,应该是有着真本事的。
发明者不在其列,反而让几名庸人出面,不是十分奇怪吗?
但是,看他们的表现,却好像另有乾坤……
刘子业轻轻挥手,“沈公说笑了,朕可当不得高人二字。”
“……???”沈庆之懵逼过后,顿时讶然失色。
其余大臣也都惊疑不定的看着刘子业,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可大家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震骇的神色,这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听错。
“陛……陛下,您是说……”沈庆之不由得口吃了起来。
活了八十岁了,年纪大了,要想长寿,除了基因,还得自己修身养性,沈庆之这些年来,人也开始变得宠辱不惊,极少情况能让他如此失态。
可如今刘子业的话,让沈庆之意外不已,心中连连的震撼,压根儿按捺不住。
刘子业悠悠说道:“朕闲来无事的时候,翻看了历年来的众多炼钢古籍,自己琢磨了一阵子,也稍微懂了一些原理。
突发奇想才有了这个新点子,便想要让底下人试一试,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只想全了自己的念想,结果却是成功了。看来,是天佑大宋!”
刘子业嘴上谦虚,却听得众人一惊一愣的。
大伙儿嘴巴微张,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种事情,果真有那么简单吗?
刘子业身旁的那几名匠人,如今也是第一次听到新法的来源,亦是被惊得瞠目结舌。
若说其他人只是对于刘子业的天资惊叹连连,而他们这些懂行的,内心复杂万千,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对天呐喊控诉了。
天啊!
此时此刻,没人会懂他们的心思……
他们从小踏入这一行,锻造钢铁几十年,能够选入为宫廷办事,能力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出色,无疑是建康城之中,数一数二的冶铁炼钢工匠。
可是,发明新法,这种事情,难道他们就没尝试过吗?
没有任何一名匠人能抵挡创造历史的荣誉诱惑……
他们可以说是有空就尝试,尝试了几十年,无数次,可全部落空,没有成功过一次。
若真那么简单,他们的名字早就写在书册之上,传誉九方了。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做不到罢了……
可偏偏,陛下一个门外汉,甚至连窑子都没真正见过一次,居然就从那么多古籍之中,随意一个念头就发明出了极具创造力的灌钢法,匠人们想到这里,人懵了,也傻了,更是崩溃了。
人与人的差别,真的比人和猪的差别都大吗?
本来他们自认在大宋,也是大名鼎鼎的优秀匠人了,寻常人难以比肩。
可这种骄傲,如今被陛下打击得支离破碎。
对比起陛下的天赋,他们这算得了什么呀!
可是他们还是无法接受,他们累死累活,打拼了几十年,也努力了几十年,屡败屡试,锲而不舍,结果还没陛下闲来无事的一个念头管用。
想到这一点,他们几乎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快要吐血了。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个法子,是陛下从一个神秘高人手中得来的,这还能让他们有些心理安慰。
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
有些高人,不喜束缚,不愿服务朝廷,实属正常。
可是现在……
眼看这几名匠人嘴角抽搐,一脸崩溃的神色,刘子业也很是无奈。
没办法!
不这么说,他可圆不过来。
他除了这期间在路太后去世之前,去了一趟鸡鸣寺,平时就没出过皇宫。
他也希望编造个神秘高人出来,替自己挡一下光芒,奈何,没这个机会。
他连皇宫都没出去过,上哪儿找个高人飞进宫里给他教授方法……
莫非,再来一次天授神迹?入梦眷顾?
次数多了,以后再想施法,就没那么灵验了……
同样的招数,可一而不可再……
于是,刘子业也只好不要脸的继续给自己贴金。
没错,朕就是这么天才!
你们也不要急,不是你们不够优秀,奈何朕出色得异于常人。
至少和寻常人比,你们已经是人中龙凤了不是吗?
别和朕比,没法比……
刘子业厚着脸皮承受着几名匠人几近崩溃的膜拜目光,若无其事的望着众人,不动声色,一脸淡定。
其余人因为不懂其中原理,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还是忍不住感慨,陛下天资过人,实在太过聪颖。
大宋有陛下坐镇,不愁无法中兴……
倒是沈庆之,火眼金睛,依旧没有老糊涂,还是异常敏锐清醒。
尽管陛下说来简单,但他眼睛一瞟,察觉到了那几名匠人的神态,眼珠子一转,立马想明白了一切。
知道得越多,懂得越深刻,沈庆之便愈发感觉到陛下的不凡。
当初,就连那本如今被天下农官列为必读书籍的《齐民要术》都是陛下所著。
尽管沈庆之从未接触过农事,可此书能有此待遇,让大司农如此重视,可见非同一般。
陛下也从未下田耕种过,更没有走遍天下大江南北,可靠着那一本本的书籍,查阅过后,依旧创作出了那等佳作。
后续,更是灵光乍现,将一系列的农具都创造更新了一次。
据说,好评连连……
先是农事,如今还有冶铁炼钢,还有什么是陛下不懂的?
沈庆之震惊了!
陛下好像是全能的……
“陛下天才之资,总能有创新之法,利国利民,无愧为天子之名,只有上天之子,才有如此才能。”沈庆之朗声说道。
诸臣也瞬间反应了过来,异口同声的说道:“陛下无愧天子之名。”
刘子业老脸一红。
金贴得太多了,把人都忽悠瘸了。
“咳,诸位客气了,朕只是偶尔突发奇想,运气罢了,天佑大宋,我大宋有此新法,日后必然能够胜过北魏,一统山河。”刘子业抬手高声道。
话音一落,群臣也都被这一言论刺激到了,心跳声加速,砰砰作响,整个人激情无比。
“我大宋必定胜过北魏,一统山河。”他们齐声呐喊了起来。
因为屡次的北伐失利,再加上战马远不及北魏,他们早就有了一定的认知,觉得能够形成割据,对于大宋而言,已然足矣,想要战胜北魏,难上加难。
除非北魏自己作死,否则这边再如何努力,都无法实现那遥不可及的梦想。
因此,他们从未胆敢有太高的幻想,只图有朝一日,能复归河南旧土,便于愿足矣。
就连这点小小的愿景,恐怕都难以实现……
但现在看到刘子业频频展现那绝非凡人的能力,再听到这般豪言壮语,大伙儿的内心都不禁沸腾了起来。
对呀!
他们陛下乃天赐之子,是真真正正的天子。
古往今来,有如此出色的皇帝吗?
这可是他们大宋的福分。
有这样千年难遇的出色帝君,还愁大事不成?
小小北魏,尽管坐拥地利,但他们始终是异族,蛮子的能力,不值一提,他们那所谓的皇帝,更与自家陛下没有任何可比之处,拍马都赶不上。
他们拿什么来赢?
有陛下坐镇,他们大宋还能输?
一股莫名的信心,充斥着所有人的内心,激情盖过了理智,不光是跃跃欲试的武将们,就连平日里之乎者也,循规蹈矩的文官们,脸都开始激动得泛红了。
说到底,这年头的文官武将,其实划分并没有那么分明。
安史之乱后,经过唐末五代十国对文明的践踏,军阀的蹂躏,皇权的丧失,被折磨坏的北宋这才心有余悸,为了避开这一切,便重文轻武,将文官和武将,彻底分隔开来,二者从此泾渭分明。
文官节制武将,便成为了传统,就连大名鼎鼎的戚继光,都得贿赂朝中文臣,在张居正的庇佑下,才能有在外带兵守土的资格,可悲可叹。
世人常道李成梁养寇自重,可谁又知道,他因为朝中失去了文官庇佑,便被罢黜丢官,等他再度挂帅重返辽东,已经是十年之后了,对于冲突不断的辽事,还有已经坐大无法控制的努尔哈赤,已然有心无力。
唐朝之前,总有出将入相的能臣出入朝堂,这并不是新鲜事。
出将入相的传统,还是在清朝时才得以重新出现。
而今南北朝时期,尽管文臣和武将也有矛盾,但实际上,文官们也有着一统江山的豪情壮志,不愿偏安一隅,墨守成规。
此前不过是一直不满武将的无能,无法拓土,北伐频频失利,耗费巨资,打不下一寸土地,反倒是折损连连。
如今看到了希望,文官们也按捺不住了。
打!
他们巴不得马上开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