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令匆匆进宫赶来之时，看到刘子业一身正式的朝服，端坐在首位，一进门他就吓得一哆嗦。
看来，陛下对于皇后娘娘是否有孕这件事情，极为看重啊！
连早朝都不去了。
要不是诊断喜脉对于太医令而言，实在是小事一桩，他恐怕要紧张死了。
毕竟，以前为路太后看病问诊，就差点儿吓得掉了半条命……
所幸，这会儿就算有事，也是喜事，不会得罪了陛下。
路皇后就坐在刘子业身旁，一看到太医令进门，刘子业便说道：“快些给娘娘诊一下脉。”
“是！”
太医令连忙行礼。
起身之后，便拎着药箱，匆匆来到了两人跟前。
看着路皇后伸出白皙纤长的玉手，他小心翼翼的探手过去，轻轻碰上。
刘子业屏息凝视，认真的盯着这一幕。
岂料，过了一会儿，太医令眉心一动，眸光不自觉的游移了起来。
气氛登时变得凝滞了几分，沉默的滋味儿，让刘子业顿时拧紧了眉心。
他紧盯着太医令，沉声问道：“怎么了？皇后娘娘是否怀有身孕？”
“……”太医令僵在了原地。
他的感觉就是，模棱两可，是也不是……
有些迹象，可又十分模糊，若有似无，认真一诊断，好像又没有。
不是太医令医术不精，尽管天下医术大成之人，极少会愿意当一个小小的太医令医官，官职不大，还压力山大，在外头当一位人人称道，一呼百应的神医比在宫里当差强多了。
但是，这也不能说太医令水平不高，毕竟能成为一国医官之首，也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
只是这一次，倒是有些不同。
诊断喜脉确实小事一件，正常来说，普通的入门学徒都能诊断得出来。
不过，路皇后现在仅仅只推迟了三两天，就算怀有身孕，这也不能说明怀孕了一个月。
毕竟，在中间的这一个月当中，哪一天中的也不清楚，并非一定就是上次月事结束就当即怀上了。
而且说实话，尽管新选秀女进宫了，但刘子业还是十分在意和维护皇后的尊严和地位的，只有皇后得宠，其他妃嫔才不敢造次，不会造成皇后名不副实的状况。
这些日子以来，他去皇后的寝宫，比其他妃嫔的次数要多一些。
这也就导致了，用日子来推断皇后怀孕的时间，也不明确了。
虽然容易受孕的日子可以推断出来，但也不是完全准确，也会有意外发生。
如今，还是太早了，身体迹象不明显，再加上刘子业在此严肃的盯着，太医令满心紧张之下，发现根本摸不准情况。
诊断了一会儿，越感知越不清晰，觉得怀孕的可能性越来越低，导致太医令浑身僵硬，汗流浃背。
本来还以为小事一桩，怎么皇后娘娘，连怀个孕都那么难以捉摸……
太医令傻眼了。
毕竟，正常情况下，三两天的推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很少有人在这个时间段便推断怀孕，找人问诊。
想要清晰的诊断出来，怀孕的日子最少也得一个月往上计算了，才能有更多的把握。
但是目前看来，路皇后就算有孕，那日子也必是极短，绝不会满一月。
“你还要摸多久？”刘子业微微眯起了眼眸，沉声问道。
“！”
太医令吓得赶紧从路皇后的手腕上抽回了手。
他连忙跪倒在地，因为紧张，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皇后是否有孕，你说个明白。”刘子业紧抿着唇。
“这个……”
太医令顿时慌作了一团，他垂着头，丝毫不敢与刘子业对视。
“皇后娘娘，应该……或许再多等几天，再看诊。”
刘子业当即冷哼了一声：“也就是说，你堂堂一个太医令，连个喜脉都诊断不出来了？”
“臣罪该万死。”太医令吓得连连叩头。
路皇后收回了手，连忙柔声劝抚道：“陛下息怒，只是臣妾心急了，太医令说得对，应该多等几天的。”
闻言，太医令垂着头，死死的瞪着地面，心里兀自庆幸皇后娘娘体贴淑德。
刘子业没好气的从太医令身上收回了目光。
对于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他确实不应该有太多的期待。
“算了，你先回去吧！”刘子业无奈的哼道。
作为堂堂医官之首，就这水平……
不对！
徐文伯特封为方士，地位是可以节制太医令的，也就是说，他现在才是名副其实的医官之首。
但作为前医官之首，太医令这水平，也让刘子业大失所望。
“谢陛下恕罪，臣告退了……”太医令颤悠悠的站起身来，拎起药箱，躬身退去。
“对了，回去之后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医术，这太医令的位置可不是坐上了，就代表你可以原地踏步，安枕无忧的。”
在太医令即将退出殿门之时，刘子业的冷哼幽幽传来。
太医令急忙躬身应下，诚惶诚恐的退出了寝宫。
出了殿门，太医令紧张的神经一松，顿时浑身无力，差点儿踉跄跌倒在地。
他欲哭无泪的回头看了一眼寝宫，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徐文伯当上了方士，骑在他头上，他已经精神紧绷许久了。
总觉得是自己在路太后的病情上，处理得太过差劲，才被陛下嫌弃。
后来，尽管缓解了临淮公主的病情，但还是挽回不了陛下对自己的失望。
以至于后来临淮公主的问诊，都交给了徐文伯去办，自己真就成了吉祥物。
他诚惶诚恐了许久，生怕自己有朝一日真被夺了官职，连吉祥物都当不了了。
这一日，得知皇后娘娘有可能有喜，他还异常的兴奋。
总算不再是病情祸事了，一旦问诊发现是怀孕，大喜之下，说不定还会得到陛下的赏赐……
结果，还是遭到了陛下的厌恶。
太医令心里苦，难受想哭……
他感觉，自己这位置，说不定真坐不了多久了。
待太医令离开后，路皇后已经说了，再多等几日，说不定这期间，那个就来了，到时候连问诊都不必了，免得空欢喜一场。
刘子业看出来了，路皇后自己也紧绷着，她对于怀孕，极为期待，可又怕引得自己动怒，方才宽慰于他，让他稍安勿躁。
他轻轻拍了拍路皇后的玉手，随即又让人去传唤徐文伯进宫。
原打算，小事一桩，不必动用到徐文伯。
结果，太医令不中用，还是得交给高手来办。
既然有这迹象了，刘子业可不希望还得惦记一阵子，才能知道结果，免得自己时时记挂在心头。
早点尘埃落定了，也能让路皇后放宽心，未来的日子不必如此烦忧。
如果是，皆大欢喜；
如若不然，失落只是一时，起码两个人还能继续努力，毕竟年轻。
眼看刘子业又传召了徐文伯，路皇后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她只是有些担心，看到陛下如此看重，生怕自己让他失望了。
徐文伯本就是专为皇室服务，一经传唤，很快便进了宫。
一看到徐文伯的身影，刘子业便抬手道：“德秀，你来了就好，为皇后看诊，还是由你负责最为安心。”
徐文伯迈步上前，行礼过后，便认真的替路皇后进行诊脉。
少顷的功夫，他便跪地叩首，朗声说道：“臣恭贺陛下，皇后娘娘大喜。”
话音一落，路皇后明眸乍亮，光辉无限。
她当即收回手，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刘子业，激动不已。
刘子业拍了拍手，朗笑道：“朕早就说了，还是得让德秀你来才行。”
靠那个太医令，路太后能有五十多岁的长寿命也算难得了。
这还是他出手干预的结果，否则还得再拖上几年……
经此一事，刘子业对太医令的水平，已经有了深深的怀疑。
“臣多谢陛下倚重，皇后娘娘有喜，臣在此恭贺陛下和娘娘……”徐文伯拱手道。
“平身吧！”刘子业龙颜大悦，抬手道。
徐文伯继而给路皇后和身边的宫人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并开了几副安胎药，便躬身退去了。
他人一走，寝宫之中，所有的太监和宫女当即都来到了殿中，叩拜在地，朝刘子业和路皇后道贺。
见此，刘子业眼眸之中，盈满了笑意。
他大手一挥，“这个月，含章殿所有人的例银加倍，今日，朕赏赐御膳，所有人与朕和皇后同乐。”
十几个太监宫女的例银，就算加倍，也不值一提，刘子业从自己私人的口袋里掏一点出来，不成问题。
对比起怀有嫡皇子公主的大喜事，这点小小的庆贺，算得了什么……
要不是国库存银实在捉襟见肘，刘子业原本还想大赏宫廷中人。
“多谢陛下恩典，愿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宫人们大喜过望，连连叩首。
刘子业扬唇一笑：“你们好好伺候皇后，朕日后赏赐必不会少。”
宫人们当即领命，得到了命令之后，喜气洋洋的起身退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办事。
大家都是含章殿的人，自然希望皇后能早日有喜。
羊良娣第一个怀孕，有幸在集体册封之时，晋封为了昭仪。
尽管路皇后没说什么，待周遭的妃嫔都十分亲和，也时不时前去曜灵殿问候，有什么好事，也第一个想到羊昭仪，遣人送过去。
越是如此，含章殿里的宫人越是为她感到不值。
若羊昭仪生下的是皇长子，那对于皇后来说，威胁也太大了！
毕竟，皇后未来能不能生下嫡子，还是未知数。
他们身为皇后的人，护短，并不希望看到路皇后委屈。
如今，路皇后有喜，宫人们总算放下了心头的重担，见陛下也如此激动，他们也为路皇后感到开心。
“皇后，这下你可不许乱来了，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行。”刘子业轻拍着路皇后的手道。
路皇后嗔道：“陛下，臣妾哪有乱来……”
刘子业挑起了眉梢，“还没乱来吗？也不知是谁，时常前去显阳殿，每次出来都愁眉苦脸的。”
闻言，路皇后有些讶异。
她还以为自己这一举动，陛下并不会知晓。
眼看她的反应，刘子业笑道：“皇后可是朕的爱妻，朕自然关心你。”
路皇后心头顿时泛起甜意，轻抿着红唇，忍不住笑道：“但是，臣妾还是得向陛下告罪，等会儿臣妾还得去显阳殿一番。”
“嗯？”刘子业眉峰一动。
路皇后立即解释道：“臣妾有孕，这是大喜事，臣妾希望到太后寝宫告知一番，愿她在天之灵可以安心。”
刘子业想了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路太后再怎么不是，都是路皇后的姑姑，待她极好。
而且，怀有身孕，再加上策卡的作用，路皇后身心舒畅，必不会因为心情郁郁而影响了身子，他也不必过于担忧。
“那好，只可惜朕要上朝去了，否则朕就和你一同前去了。”刘子业颔首道。
“陛下的孝心，太后心里也是明白的。”
眼看刘子业站起身来，路皇后也想要起身，给他整理衣冠。
刘子业见此，连忙上前搀扶起她。
见他如此重视紧张，路皇后心头无奈，但也十分开心。
这种日子，半年多前，她想都不敢想。
搀扶着起身后，路皇后温柔的给刘子业理了理装束。
刘子业享受着她的轻抚，一边说道：“朕退朝之后，就来跟你一同进早膳。”
虽然古代一般一日两餐，可刘子业可受不了这种饮食规定。
他早就定下了宫廷之中，一日三餐的准则，下午茶也是必不可少的，吃东西可以缓解自己处理政务时的烦忧。
经过刘子业的规定，宫中皇妃公主，都养成了这个饮食习惯。
“那臣妾恭候陛下大驾。”路皇后笑道。
目送着刘子业离开含章殿，路皇后叹了一声，脸上笑意不散。
总算，于愿足矣……
其实，她又何尝不羡慕羊昭仪能怀有身孕，但她贵为皇后，可不能表露出嫉妒的情绪，只能一直在心头企盼着，有朝一日好事降临。
她也始终礼待所有的妃嫔，处事事事周到，不让人挑出一丝毛病，对于羊昭仪的状况，也极为关心。
一切做到位，可能上天看到了她的诚心，终于将子嗣赐给了她，还了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