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业一番叮嘱完毕,便让这些人退下了。
而且,在他没有明说的情况下,其实,对于裁撤军队,刘子业还有着自己的一番小心思。
精简军队是必需的,但与此同时,也可以达到另一个效果。
刘子业打算在军队整顿期间,插手更多的军务,在里面委派一些自己信任的人,同时各地士兵互相进行调配。
毕竟,藩王是握有兵权的。
刘子业必须要考虑到这一点。
小小的典签官,尽管拥有着监督藩王的职权,但人微言轻,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存在了。
尽管有的人忠心耿耿,但没有更大的权利,面对有心人的谋逆,他们就算知晓了,也无能为力。
更何况,难免会有像之前那个叫向品威一样的太监,因为外在的因素,导致品性突变,原本的忠诚在威逼利诱之下,倒戈相向,变成了间谍,这就酿成一大隐患了。
俗话说得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仅仅单靠一个小小的典签就想摆平一切,刘子业还没这么天真。
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
为了更加稳定,他决定两手抓。
在各地军政中插入自己的心腹,一方面,可以有效的分化藩王与当地军队的紧密度,让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少,军队更加偏向朝廷皇帝,而非当地藩王。
另一方面,刘子业希望通过军政的这些人员,同时对典签进行施压,监督掣肘。
典签监视藩王,他派出去的军政大员,则监视典签。
如此一来,典签若是心生异心了,刘子业远在千里之外,也有耳目代为查处,不怕双眼一蒙,被糊弄到底。
因此,此次裁撤军队,对于刘子业来说,十分重要。
不仅革去老弱病残,减少每年军费饷银的支出,还能优化军队战力,精简士兵,给朝廷树立起一个人人向往的优待士兵的形象,让士兵对朝廷忠心不二,心存感激之下,以命报国。
与此同时,还能进一步的加深自己在军务上的影响力,将兵权更多的抓在自己手中,军政大员还能帮自己监督制衡各地典签,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举数得,刘子业对自己的这番设想十分满意。
想到这里,他收敛了一下心神,继而叫来宫人,让他们将屯田、度支等相关官员通通传唤入殿。
同时,也把刘戴巢三位重臣宣召入宫,一同议事。
对于裁撤军队的各项条例,刘子业是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但总归还是要进一步完善补充的。
由于事关重大,攸关社稷,刘子业也不敢以一人之力独揽此事。
一个人的力量和想法,总归有限,他唯恐自己的思维受限,一时之间没能发现漏洞,将不善的条例发布出去,引起各地军队骚乱,得不偿失。
刘子业又不是自大狂,大臣,需要的时候,就是拿来用的。
此前他多次乾纲独断,无非都倚靠策卡,方才安枕无忧罢了。
策卡之中,不仅将各种细节言明,还带着强制性的增益buff,只要实行了,必然带来效果,不怕失败。
刘子业这才可以安心的越过大臣,传令各处,通行知之。
可以说,这一次裁撤军队的命令,是刘子业过来之后,头一回脱离了策卡,不依赖策卡的力量,自行决定的事情。
精简军队这种大事,刘子业一直心存想法。
可是,签到是无规律的,他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获得相应的策卡……
甚至于,他看过签到池,尽管有些策卡的作用,也有几条是可以帮助裁军的,但都是附带的,效果并不明显。
专门以裁军为主题的策卡,完全没有。
就算幻想中有,那也很可能遥遥无期。
刘子业对此也不抱希望。
策卡已经帮助了自己那么多次,这一次,经过了半年有余的成长,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又开始将权力完全收入了手中,刘子业总算下定了决心。
不靠策卡,就依靠自己的能力,完成这一重大变革。
虽然没有策卡的增益,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但他有上下两千年的政治智慧,还有诸王大臣的协助,并不是毫无所靠。
而且,说实在话,刘子业也希望看看,在没有策卡的情况下,他自己能做出怎样的政绩……
不过,由于第一次脱离策卡行事,刘子业还是比较紧张谨慎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小心为上。
万一一个不小心,其中一项条例有所疏漏,引得士兵不满,那将满盘皆输。
就算能重新安抚平定,恐怕也要脱一层皮,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对于国力不强,国库空虚的刘宋王朝,如此便是雪上加霜,自然是能免则免,不能掉以轻心。
对此并不安心的刘子业,叫来那么多相关大臣,就是为了给自己查漏补缺的。
关键时刻不派上用场,要你们何用……
屯田、度支等官员,与刘戴巢三位重臣一并入殿面圣,见礼之后,刘子业方才说起了自己的目的。
乍一听到裁军的命令,还有所需的大量钱粮,度支官员两眼一黑,懵了。
屯田与度支,总理全国境内所有的户籍垦田,还有赋税的统计与支调。
裁军所需的各项钱粮,必然绕不开这俩。
一听到又要用钱,度支大臣傻眼了,心里苦。
陛下果真是专门给他们臣子出难题来了……
前些天,驾部官员来到他们这边,拿着皇命,掏空了国库,他们看到空虚的账目,欲哭无泪。
还没来得及伤春悲秋,这会儿居然又要支出一笔庞大花销了,度支官员难受,想哭……
再挖下去,国库是真要被挖空了,榨不出来一点。
国库又不是聚宝盆,会自己变出钱粮来。
刚刚被掏空了泰半,留下了一小部分维持朝廷秩序与天下稳定,至少也要等百姓交税,国库才能有点儿余钱。
看到他们哭丧似的面孔,刘子业淡淡瞟了一眼,心里顿时明白了他们的想法。
不过,他也能理解。
国家的钱粮多寡,度支官员最为知悉了,若是并无负担,他们又岂会无故反对!
历史上,第一个大力支持康熙削藩的大臣,就是户部尚书米思翰。
因为只有主掌户部的官员,才明白国库入不敷出,是真承受不住源源不断的补贴了,还是赔本买卖,有出无入。
其他大臣不明所以,所以还能侃侃而谈,极力反战,毕竟,不在其位,他们不懂其事。
若是可以,度支官员绝对不愿唱红脸,跟陛下打擂台对着干。
可是,面对如今口袋空空的境况,就算他们想拿钱出来给陛下办事,他们也是有心无力。
“陛下,这段时间朝廷花费太多,收支不平衡,根本负荷不了,这件事情,恳请陛下三思,容后再议。”大臣十分为难的说道。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才刚清空了的国库,又要面临如此庞大的一笔开销,难道就没人替他们度支想一下,剩下的这点钱粮,他们如何能够稳定天下财政……
“办法总比困难多,又不是一次性掏……”刘子业安抚了几句,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听到是持续性的放血,度支官员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尽管依旧面如菜色,但好歹也不像刚才那般绝望了。
最起码,证明了陛下还是知道财政状况的,不是十足的败家子。
不过,对于这一点,度支官员还是忍不住点醒了刘子业。
他们说道:“陛下,尽管如此,清退的人数庞大,缴纳的赋税依旧跟不上支出的速度,虽然均田制的推行,有助于税收的增加,目前看来,下一个季度是比这一个季度要高一些的,但还是入不敷出。”
“是的,陛下,针对这一点,臣等回去之后,可以列出相关的收支账目,呈给陛下阅览,臣等并非不支持陛下的政令,钱粮方面,实在是难以为继。”
对于天下账目,最为知悉的人,莫过于度支大臣了。
就算刘子业翻阅了解过,也始终不是长期跟进者,不甚了了。
他对于均田制盲目乐观,以至于觉得税收必然日益增长,既然如此,只要积累一阵子,绝对能够顺利解决抚恤金的问题。
然而,如今听到相关大臣如此回禀,刘子业认真深思了片刻,方才幽幽叹息了一声。
改革成功之后,他因为自己各项改革的顺利,虽然没有明着说,可内心也是沾沾自喜。
结果,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到头来,买了一次马,就几乎掏空了资产。
再想要解决军费问题,便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是改革有问题,也不是没有成功,白干一场,奈何他登基时间太短,改革时效不长,就算出现了收益,也无法补上长久以来的漏洞。
“刘骏啊刘骏,你浪费了十一年的大好时光……”对此,刘子业也只能在心中叹息。
他上位以来的种种政务,都在努力的给前任君王擦屁股。
刘骏,不是太过相信后人的智慧,他完全就是摆烂,汲取后人的养分供养自己,至于留给后人的麻烦,他死了一了百了……
本来还以为只要拉长时间,税收总能跟上支出的速度。
现在看来,却是枉然。
他先前提起这些,此前的武将军官都没发现不妥,也就只有每天对着收支不平衡的账目而呜呼哀哉的度支官独自心碎……
难难难!
尽管知道问题艰难,但刘子业还是不想轻易放弃。
虽然拖延半年之后,再行办理此事,必然会顺利不少。
可也是拖掉了自己的黄金时间,给北魏更多的进攻机会。
那些老弱残兵,犹如跗骨之蛆,蚕食着朝廷的同时,还给了藩王们太多的倚仗,对自己完全有弊无利。
面对这种情况,刘子业不愿意就此妥协。
在刘子业烦忧之际,他抬眉,余光扫到了站在前方的戴法兴,忽然眉心一动,心里萌生了一种念头。
之前,戴法兴充当利刃,帮他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将那些在京贪官,全都收押入狱,尽数抄家。
罪人判刑,富了皇帝!
想到这一点,刘子业双眼一亮,顿时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
在京的贪官污吏,看来已经被他处理得差不多了。
可外派的官员,却未曾经过他的监察。
反正都已经宣旨让各地的典签官回京述职了,随后的日子里,他不妨让各地的刺史和太守诸官,陆续回京。
刘骏为了敛财,都能逼迫回来述职的刺史跟自己赌博,将他们在外贪到的钱粮全部搜刮进自己的荷包里。
刘骏尚且只是为了自我敛财,自我满足,可自己却是有着名正言顺的理由的,攸关社稷,利国利民。
刘子业眸光一闪。
深思了一层,他最终还是决定了,将那些被自己察觉出有不轨之举的外派大臣,尽数诛剿,抄没的家产,全部收归国库。
天下之大,那么多的一方大员,还怕没有大贪者?
就算出不了一个和珅、王亶望,得以一次性满足自己的口袋,多一些小鱼小虾,加起来也算是不菲的收入了。
而且,铲除了贪官污吏,还能利好自己的名声,增加朝廷的威望,一举两得!
想到这里,刘子业微微一笑,对此不再那般烦忧了。
“财政方面努力一下就会有的,现在就是要完善一下裁撤条例,召集诸位过来,是想要集思广益。诸位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希望可以帮朕处理好这一次的裁撤之事。”
陛下都这么说了,底下的大臣们自然也不再言语。
尽管度支官对于刘子业所说的话,充满了怀疑,但陛下一直以来,都带来了不少奇迹,他的才能毋庸置疑。
于是乎,他们也只好憋着自己的想法,点头应下。
他们是愚钝之人,他们想不出办法,并不代表陛下做不到。
陛下机智过人,必然已经有了惊人之策。
既然如此,那他们就不以自己的榆木脑袋,去妄加揣测帝王之心了……
最大的财政问题,连度支官都不再吱声了,其余大臣更是没有半点意见。
就此,对于裁军一事而言,攸关紧要的抚恤问题,便被众人放置在了一边,暂时不再过问。
众人开始继而关心起了其他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