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刘子业便明白了。
也是,既然【悬壶济世】策卡里都显示了徐文伯的形象,作为策卡指定人选,徐文伯不可能对自己不忠,忠诚度和亲密度肯定不会低的。
对于策卡的威力,刘子业深信不疑。
“爱卿,在道观大半年,可曾得到了什么收获?”刘子业笑眯眯的问道。
徐文伯双眼一亮,拱手笑道:“启禀陛下,臣不敢说学到了很多,但好歹也有一些小收获。”
在道观静修之时,偶然间翻阅到那些修道典籍,竟然无意中打通了自己思想的任督二脉。
停滞多年的医术,一下子有了极大的进展,这让徐文伯欣喜不已。
尽管他不以医术为职,但是,徐家世世代代,皆传承医术,乃是声名赫赫的医道世家。
虽然徐文伯总是标榜自己,医术只是兴趣,不是职业,可徐文伯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赖他高超的医术带来的。
毕竟,论做官,他可远远不及许多朝中重臣。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兴趣,不辜负家中的传承,亦或是维护徐家的地位,徐文伯对于医术都钻研至深,不会轻易放弃。
每隔一阵子便想着外出游历,本意就是在这里找不到突破的机会,企图在外游历之时,能够学到一些本事,增进自己的医术。
只可惜,多年来,走遍了大江南北,虽说也是见多识广了,但对于医术,却没有半点儿的帮助。
这一次在道观静修,本以为也如以前那般,空来一场,只能让自己远离世俗,沉静度日,没曾想,柳暗花明,竟然在道家之中,发现了瑰宝。
医术大成,徐文伯谢过了道观中人的款待,便立即回京了。
他相信,徐家在如今的他的带领下,必定能再创辉煌。
可以说,徐文伯这人其实也挺矛盾的。
一方面不屑于用医术博取官职,一方面又希望依靠自己的医术,谋求地位。
一方面担任着普通的官职,看似无欲无求,一方面又时不时抽时间外出,就是为了提高医术水平……
他不希望被旁人觉得他没有其他本事,只能靠医术。
其实本质上,他也知道,自己的特长,还真只有医术……
在本职工作上,他根本就是一个十分平庸的人,虽然做得不至于一塌糊涂,但也及不上他人。
一辈子都这么矛盾的走过来了。
幸亏他的医术确实过硬,经得起他如此蹉跎,否则这样扭扭捏捏,换作是本事不太突出的其他人,早就被埋没了。
听到徐文伯的话,刘子业微微一笑。
他就知道,策卡一经使用,徐文伯肯定会撞上什么机遇,灵光乍现,水平才得以增进,超越天下人。
如果他签到没有得到这张策卡,徐文伯就算在道观里住一辈子,当真出家了,都不可能有所进益。
“这可真是太好了,临淮公主身子有恙,从小就患有上气哮喘,前阵子才刚发过病,如今还尚有不适。德秀,你回来得正好,去看看临淮公主,有没有缓解之法。”刘子业抚掌而笑。
徐文伯,字德秀。
他与皇家关系并不陌生,唤他的字,也可以显得关系亲近,说起事来也就更容易了,不带那么多强制性。
对于人才,刘子业也希望别人对自己,更多的是心服口服,而不要只屈从于帝王之尊。
刘楚佩长期患有哮喘,这件事情,徐文伯早就知悉。
闻言,他当即拱手领命,前去给刘楚佩看诊。
刘子业也知道,哮喘是无法根治的,但以徐文伯的能力,应该能有效防治,一旦发作,不会危及性命,这便足够了。
徐文伯没能回府,穿着一身道袍,便随着宫人的带领,前往了醇宜殿。
刘子业则继续留在玉烛殿,处理政务。
如今徐文伯归京了,对于刘楚佩的病情,他也就放心了。
等过了一阵子,徐文伯从醇宜殿回来后,跟刘子业表明,已经给临淮公主开了药方,长期服用即可,虽不能根治,却能增强体质,减少发作频率。
“臣能力有限,不能将其根治,实在无能,请陛下责罚。”
饶是如此,徐文伯归来后,还是惭愧不已的跪在了地上,向刘子业请罪。
他以为自己医术增进之后,就能傲视一切了,可是面对临淮公主的病情,他还是无能为力,望洋兴叹,顶多只能缓解。
这对于刚刚医术大成,志得意满的徐文伯来说,绝对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他高傲的内心,顿时碎了一地。
刘子业无奈的摇头道:“爱卿,你又何罪之有?这种病本就不能根治,若是可以,公主的病情也不会耽误到今时今日了,你能够缓解病情,对公主来说,就已经是极大的帮助了,朕不会怪你的。”
哮喘,就算是在现代医疗,都是不能根治的一种呼吸道慢性疾病,更遑论一千多年前的南北朝时期了,对此更是无能为力。
饶是徐文伯能力再顶尖,他也不可能媲美现代各种先进的医疗设施和知识储备。
刘子业本就没指望过能根治成功。
尽管刘子业是这么说的,但徐文伯还是无比的气馁。
他默默的站起身来,对于自己能力的自傲,瞬间被浇灭,人也变得清醒了许多。
原来再高明的医术,也有自己束手无策的病症。
见他这个表现,刘子业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蓦地开口了。
“这样吧,公主的病情需要长期护理,德秀,朕可少不得你。太后已然仙逝,朕不希望自己的妹妹也出什么事。既然你回来了,那便留在京中,给公主看病问诊,如何?”
刘子业就是为了让徐文伯心甘情愿的接受医官之职,先是用刘楚佩的病情作引,后又提及路太后的病逝,让徐文伯惭愧得难以面对。
软硬兼施之下,不怕徐文伯会再次跑路……
果不其然,徐文伯毫不犹豫的应道:“为了公主的身子,臣在所不辞。”
刘子业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过,你鄱阳王常侍这一官职,偶尔为之还好,时常进宫看诊,始终名不正言不顺,朕也怕会耽误了你的本职。”
徐文伯赶紧说道:“陛下,臣浑身上下,唯有这医术能派上用场,已经荣幸至极,至于本职政事,臣还有下属协助,不会妨碍到政务的。”
刘子业摇了摇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长时间为了看诊而耽误政务,时间久了,难免会惹人非议,朕可不希望爱卿你受到什么委屈,毕竟你可是为了我们皇家的健康,功劳卓著。”
闻言,徐文伯眨了眨眼,心里已经有所怀疑了。
他微微蹙眉,“那敢问陛下有何吩咐?”
刘子业微微一笑:“这样吧,朕新设一职,特封你为方士,为正二品官,隶属尚药局,却不属太医令管辖,甚至,太医令还受你节制。只要你全心全意能为公主治好她的病,比什么都重要。”
方士,听起来像是那种炼丹的神棍。
可是没办法,策卡之中设定的官职名称,就叫方士,既然已经使用了,刘子业也无法擅自更改。
徐文伯为难的抿了抿唇。
不管怎么说,隶属尚药局,这都属于医官一职。
担任医官,和自己一贯的行事作风相悖了。
他担心自己一当这个方士,就会招致外人议论,说以前他多么的清高,如今还不是屈服于公卿权位……
徐文伯自有一身傲骨,他感觉自己难以面对这种情况。
见此,刘子业轻轻挑眉,“德秀,难不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徐文伯抬头看了看刘子业,旋即便想到了病逝的路太后,还有身有顽疾,无法痊愈的刘楚佩,那一身的傲骨,瞬间就硬不起来了。
他有错在先,在路太后病重之际,并未能帮上忙。
虽说陛下并不责怪于他,可他却无法安慰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恩遇。
刚刚又在临淮公主那里碰了壁,哪有什么资格跟陛下谈条件……
面对这两件事情,陛下都没有任何的怪罪,徐文伯也要脸,他可没有那个厚脸皮,还能硬着头皮反抗陛下的决定。
于是乎,徐文伯也只好轻轻吁了口气,执手回道:“臣领命谢恩,多谢陛下提携。”
自此,鄱阳王常侍徐文伯已然不复存在了。
话音落下,这也标志着,徐文伯头一回打破了自己多年以来的执着,从事了他以往最不屑担任的医官。
尽管,这个方士之职,乃是特设,但也还是医官。
刘子业让宫人送走了徐文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殿门口,不禁微微一笑。
只要有策卡潜移默化的作用,饶是再顽固的人,还是得顺从……
先是有【医宗金鉴】,禁苑之中,两年内不会有任何人生病;
后又来了一个【悬壶济世】,给了他医术大成的徐文伯。
这下子,皇宫人员的性命,总算得到了一个极大的保障,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刘子业最希望出事的路太后已经死了,自然不希望其余人出现什么意外。
尤其刘楚佩的发病,也把他吓坏了。
历史中刘楚佩早早离世,始终是他的心病,希望医术大成的徐文伯横空出世,能彻底改变这一切。
“怎么有事的人,不是刘楚玉呢?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想到这里,刘子业不禁摇了摇头。
如果身患哮喘的人,是刘楚玉,那就皆大欢喜,天下太平了。
要不是刘楚玉身为自己的亲生姐姐,此人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现在发配去为刘骏守皇陵,当真是便宜她了。
说不定,此时此刻,一边守着皇陵,刘楚玉还在一边画着圈圈诅咒自己呢……
这时候,刘子业忽然想起了什么,命人去通知工匠,在皇宫里挖出一个干净的水池。
他打算给刘楚佩建造一个游泳池,让人教她凫水,也就是游泳。
毕竟,游泳对哮喘有帮助,能够加强心肺能力,锻炼身体。
药物治疗尽管重要,可运动加强身体素质,同样不可或缺。
只是刘楚佩的为人,平时羞羞答答,由于久病缠身,也不爱走动,肯定不会喜欢游泳,相当抗拒。
更何况,现在是古代,尽管南北朝开放,没有朱程理学等等影响,但让女子下水,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尽管刘子业仗着帝王威严,可以强行命令。
可让一个小姑娘家委屈难堪,心情抑郁,就算学会了凫水,说不定对病情也没有什么帮助……
“对了,让修明一起学,不就行了吗?”刘子业忽的勾唇一笑。
刘修明此人,平生就喜欢凑热闹。
也静不下心来,喜欢到处乱窜。
骑马只是基本操作,身为公主,竟然喜欢习武,刘骏没同意,她自己偷偷跑到武场偷看侍卫练习,这些事情,刘子业都看在了眼里。
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出格的事情,虽然没有明面上支持,却也让底下人当做没发现,让她继续偷看偷学。
这一次,若是大大方方的让刘修明学习凫水,生性活泼的她肯定无法拒绝。
“来人,给朕去请康乐公主过来一趟。”想到这里,刘子业立即吩咐起了人来。
宫人领命而去,不消多时,便请来了刘修明。
刘修明蹦蹦跳跳的进了殿中,朝刘子业微微一福后,不等他开口,就蹦到了他的跟前,笑嘻嘻的问道:“皇兄,召臣妹前来,可是有什么关照?”
“你从哪儿学会的这种市井之词?”刘子业不由得挑起了眉梢。
皇宫之中,可不会有人这么说话的……
刘修明顿时笑脸一僵,眸光一闪。
武场之中,侍卫们开口总是大大咧咧的,毫无顾忌,不仅这个,她还学到了很多重口味的言辞……
只是,这种话,她可不敢说。
刘子业见此,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眸。
刘修明被他盯得紧张不已,连忙转移话题,拉着他的手撒娇了起来。
“皇兄,大老远把康乐找过来,为了什么,您就直说吧,不然我心里难受。”
刘子业将她浑身逡巡了一番。
被他眼神扫射而过,刘修明眨了眨眼,露出一脸的无辜之色,只是内心的紧绷,难以言说。
面对刘子业的审视,刘修明露齿一笑,“皇兄?”
刘子业不再追究了,事实如何,反正与她那不同于常人的爱好撇不开关系。
他清咳了一声,说道:“你听说过凫水吗?”
“凫水?”刘修明眉心轻颦。
她脸色懵懂为难,心里却开始震惊了起来。
何止听说过!
她简直无比向往。
人,居然能浮于水面,迎风踏浪,在水中如履平地,肆意穿行,不是很神奇吗?
她虽未能亲眼所见,可在书中亦曾了解过,满心沉醉。
只恨自己是女子,宫中也无法学习凫水,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也只能放弃。
相较于习武骑马,凫水才是她最渴望学习的神技。
刘子业静静的看着她的表演。
小姑娘就算再厉害,伪装的能力也尚不到家,心里想的是什么,表情摆好了,眼神也一样出卖了自己。
“没听说过?那就算了。”刘子业扭过头去,打算继续翻看自己的奏折。
话音一落,刘修明顿时紧张了起来,她忙不迭一把揪住了刘子业的衣袖,舔着脸笑道:“皇兄,臣妹细想了一下,听说过的,凫水嘛,不就是泅水吗……”
闻言,刘子业这才微微勾唇。
“如果说,朕给你机会,让你学习泅水,你可愿意?”
刹那间,刘修明双眼熠熠发光,喜形于色,忙不迭张口就想答应下来。
可转念一想,又怕这是皇兄的诡计。
让她自动落网,趁机责备她不安分的本性。
于是,刘修明轻轻颦眉,只好无奈的说道:“康乐乃是一介姑娘家,学这个,恐怕会惹人非议。不过,既然这是皇兄所愿,那康乐自然不会推却。”
“哦?”刘子业眸光诡异,“你还挺委屈的?”
“不不不,臣妹也是担心外面的闲言碎语,皇兄安排的事,断然不会有错的。”
刘修明生怕刘子业改变主意,连忙胡编乱造了起来。
刘子业轻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睐了她一眼:“你平日的所作所为,以为隐藏得很好?朕早就知道了,你还在这里装。”
说着,他不由得戳了戳刘修明的额头,让她捂着额头,好生委屈。
“皇兄,您知道还假装不知,刚刚还故意捉弄我,也太过分了吧!”她不由得鼓起了腮帮子。
所幸,现在的兄长不同于以往,所以刘修明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换作是从前,打死她都不敢如此没大没小的对皇兄说话……
一想到自己每天鬼鬼祟祟的跑去武场的角落里偷窥,以为天衣无缝,对此沾沾自喜。
结果皇兄竟然在暗处偷笑看戏,刘修明便气不打一处来。
既然已经暴露了本性,刘修明也不装了,连忙拉着刘子业的袖子,说道:“我不管,反正皇兄您有错在先,必须惩罚,就罚您让我学习泅水。”
刘子业:“……”
好家伙!
天底下敢如此对他这般说话的女子,没了刘楚玉之后,就数刘修明了。
所幸,刘楚玉那是目空一切的自大,刘修明这是撒娇式的半央求,两者截然不同,刘子业听在耳中,却并不反感,甚至还乐在其中。
毕竟,他虽然贵为皇帝,可也希望感受一下亲情的快乐。
他可不希望就连自己的亲弟弟和亲妹妹,都对自己诚惶诚恐,没了一般兄妹的亲近。
而且,刘修明也不是刘楚玉那种人人得而诛之的屑人,偶尔的放纵,并不会使得她膨胀,走偏学坏,刘子业倒不介意宠宠自己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