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抬手向虚空一招,一道修长的黑影突兀的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殿内,单膝跪地简洁恭敬道:“主子。”
此人乃皇家暗卫,皇权至上,今上给每个皇子皇女都分派了一名暗卫,名为保护,实为监督。
莫说皇子们长大后,在权力更迭的躯使下,无论有心或是无意皆会走上争夺大宝之位的血惺屠戮之路,这时候皇帝为巩固自己身下宝座,暗卫们的作用便突显出来。
皇子们私下各种勾心斗角,龌龊肮脏的行事,只要不危及至高宝座上的帝王,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在上位者眼中,不过是添加索然无味生活的一道调味剂。
至于,哪位皇子在斗争中不慎损落,呵呵,只要不是帝王看中之人,一句成王败寇,便对此子下场盖棺定论了。
而皇女们虽没有皇位继承权,不危及帝王宝座上的九五至尊,可掌控力极强的帝王又怎么能容许有人超脱自己的掌控。
因此,就算知道跪在自己跟前的暗卫,转头便会将自己给他布置的命令传到上位帝王耳中。
比起有心计有手腕,一个知错能改,良心未泯,兄友妹恭,无权无势,最终不过是帝王手中换取利益的联姻棋子,在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还能保存一丝血脉真情,未尝不是冷漠孤寡的帝王所愿意看到的。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
幽幽深宫,御书房内,灯火摇曳。之前出现在六公主寝殿内的暗卫,此刻正肃默跪在下方。而让暗卫想办法偷偷带出宫,交给被贬至蛮荒之地磨砺的兄长的贵重首饰,此刻皆被呈于龙书案前。
橘黄的烛光映在帝王威严的面庞上,朦朦胧胧,让人不敢窥探。然则,帝王越是沉默,威仪越深,天威难测,仅仅不动声色就让人胆颤心惊。
良久之后,今上摆了摆手让暗卫将饰品带下去,按六公主的意思给三皇子送去,也算是全了父子之情。
三皇子行事素来循规蹈矩,此番被贬也是受六公主拖累,却未有半分怨言。
当然,无论三皇子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明面上确实让帝王找不出错处。一时迁怒将其发配边僵,事后虽有不忍,但君无戏言,怎可朝令夕改。没见良妃都还在冷宫里呆着,儿子受点苦又能怎么了。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况且,现如今不是还准了六公主给三皇子送些金银饰物,让他日子好过些,也算是让心底的那丝愧疚纾解些许。
默默侯在身侧的大内总管,见此不由敛了敛眸中神色,看似无动于衷,但却让头伏得更低了些。
皇权时代,所有人无不看上位者眼色行事,其中最懂揣摩圣心之人,非日日常伴圣人跟前的大内总管陶内侍莫属。
很快,御书房内的动静当夜便悄无痕迹的不胫而走,最直观的便是翌日,明面上针对六公主的人或事肉眼可见的消弥了去,至于背地里见不得光的腌臜事也收敛了许多。
皇城里生活的都是人精,没人会在风口浪尖触霉头,只除了圣眷正浓的四公主以及四妃之首诞下的十一公主,二人在听闻内待殿传来的风声后,便怒气冲冲杀来六公主寝殿。
二人毫不掩饰摆明车马,带了一票侍从浩浩荡荡来找茬,结果却在看到通身气质与往昔迥然不同的六公主时,一时间,四公主和十一公主都被玄衍的气势所摄,心中连夜挖空心思打下的腹稿尽皆都被抛到九霄云外。
要说得多大变化才能让两个高高在上的公主铩羽而归,毕竟往日的六公主一言一行都遵循教养嬷嬷的教导,一颦一笑尽显皇家威仪,没有珠钗宝石,华衣美服,也未让宫女为其梳妆打扮。只一身简单的玄色便衣,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黑长如瀑的乌发干脆利落的垂在身后,举手投足间丝毫不减皇家公主的风范。
在对上见到二人明晃晃的挑衅时也毫不怯懦,玄衍暗含凌厉睨了她们一眼,那一眼犹如清风朗月,美的如满山遍野的桃花,盛放间让人惊艳不已,然而这异样的美却是带着尖锐的利刺,随时让意图不轨之人付出惨烈巨大的代价。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玄衍自是对面前趾高气扬的两人不屑一顾。不就是仗着背后有靠山护着,便横行无忌,丝毫不顾忌浩大的皇城中隐在暗处的眼线直接打上门。
好歹活了千八百年,哪能够因为一世轮回就忘了自己原本姓什名谁,以及刻在铮铮铁骨里宁折不弯的道心。
不甚愉快的短暂交锋中,玄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铮”的抽出护在两位公主身侧护卫的随身配剑,电光火石间,三尺青锋朝着两位公主头顶发簪扫去。
白光闪过,黑发簌簌落下,紧接着就是此起彼伏尖锐凄厉的惊叫。
护卫们后知后觉纷纷拨剑欲上前护驾,霎时间,六公主殿尖叫声摔打声不绝于耳,侍候的宫人们仓皇乱蹿,鸡飞狗跳,场面一度混乱。
奉命欲要上前拿下六公主的护卫们,冷不丁被玄衍扫来的凌厉眼被死死盯在原地,吵嚷喧哗声戛然而止,护卫们艰难的顿在原地,寸步难移。
最后,四公主六公主气势汹汹而来,抱头捂脸灰溜溜而去,玄衍简直把两个公主的脸面丢在地上来回碾压。
不出半盏茶的工夫,六公主殿的闹剧如同插了翅膀在偌大的皇城内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皇后和贵妃在得知自家掌上明珠被一打入冷宫妃嫔的女儿欺辱,气得跳脚,叫上阖宫上下本想替自家心头肉打上门去找场子,最后还是被见风使舵,眼力见在线的皇子们拦下,好一通劝阻。
不是他们不想替自己嫡亲姐妹讨说法,这换是往常,都不用母妃动嘴,巴巴围着他们身边阿谀奉承的“舔狗”们,早早便替他们出手,找那丫头麻烦了。
可眼下不是时候啊。
一是御书房那边连夜才传出来圣上对六公主与三皇子血浓于水不离不弃的赞誉。
另一方面则是蛮夷之地的迎亲队伍不日入境,若此时传出任何不利于王朝的风声,只怕和亲一事会再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