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和了禅在耳房正要谈及此事,就见莫雨匆匆来报,说那二人偷偷趴着墙头去打扰小姑娘了。他没等听完就一个闪身急急赶来,恰好撞见白狐狸拐带着桑桑在那里跟小姑娘胡诌八扯呢,顿时一下子就被气到了。
自己的娘子还没舍得看一眼支使她干啥活儿呢,这两个二货倒好,还有了禅那个贼秃,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打起了使唤小姑娘的主意,真是气死他了。
想到这,他眼神颇有些不善的又扫了了禅一眼。
了禅与他相识多年,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遂垂眸笑了笑,摩挲着手中佛珠故意低声道:“那姑娘确实招人喜欢呢,只是如今的她,已不再识得前世故人,应该对你也并无心意,阿修,你可要努力看紧点了,不然,说不定哪天……。”
了禅但笑不语的住了口 。
闻言,莫景修的脸色一瞬间就苍白起来,他狠狠盯着了禅的双眸,呼吸略有些急促的哑声说道:“住口,你是想害死她?我的事,不用你管。”
了禅自嘲一笑,淡声道:“她乃此间天道选中之人,将来对天下苍生必有大造化,而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引渡护佑者,又如何敢起害她之心?”
随即,他又正色,用极细微的气音贴着莫景修的耳畔道:“阿修,前世你和那人以百年国运为代价,甚至不惜舍去一命开启禁忌血咒,皆只为留她一缕残魂在此,待今世重逢,却又都固执的不肯为她解封记忆。你可知,天道无情,若此女将来功成名就,在此间任务达成,却还没有想留下的心意,很可能就会在那个神秘组织的相助下,回归她的来时路。而届时,我们将承受来自天道的全部怒火,世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万民何辜,你我又何辜?”
莫景修垂眸沉默着,没有说话。
了禅将身子直起一些,复又一脸凝重的看着他:“无论用什么方法,如果你和那人之中,终有一人能为这个世间留下她,做为好友,我希望那个人——是你,阿修。”
莫景修的眼里有一瞬间的光亮起,他沉默了一瞬,先向了禅躬身拱手郑重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多谢。”
然后直起身,坦荡的回视着了禅。
“我与他,亦是两世的生死之交,我们曾互相允诺,今世会各凭本事平等竞争于她,绝不在背后行阴诡龌龊之事,眼下种种亦不过是权宜之计,她若再留在云家,恐很快会有性命之忧,故才出此下策,暂且保全于她。待风声过后,我们自会一切从长计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了禅口宣佛号,颔首单手执礼,赞赏的看了眼好友:“是贫僧着相了,天道昭昭,终有云开见月明之时,贫僧自当坚守本心,护好苍生万物。若有用到了禅之处,必尽心竭力。”
两个男人,各自揣着最隐秘的心思,终于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回头坐下,莫景修又继续恢复了一贯的冷脸,了禅拿起茶盏刚要喝进嘴里,就听莫景修毫无感情的说道:“既如此,那膳食便免了吧?”
了禅一不留神被呛得咳了大半天才停下,顿时被气笑了。他靠近莫景修,压着声音说道:“我说阿修,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她的魂魄现下并未完全融合,还需我在此做法七七四十九日才得圆满,而我则需耗费至少十年的法力。我乃出家之人,无情无欲,唯有吃食这点所求,怎么,很过分吗?”
莫景修闻言扭头“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只低头默然喝茶。
了禅勾唇看了看远处天际,眸中闪过一道炫目的金光,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这边,泉叔刚回府不久,还没等坐下歇口气呢,就见阿松急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寻来了,他赶紧起身诧异的问道:“怎么?可是公子还有何吩咐?”
阿松跑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他一把抓过桌上的茶碗,一口气咕嘟咕嘟灌下去,这才大喘着粗气回道:“泉,泉叔,您快去,去看看吧,顾,顾公子又昏过去了,我,我是来接您的。”
一听到这,泉叔立马拎起药箱又急匆匆和阿松一起赶回去了。好在两边都离得不算太远,很快,泉叔就去而复返。
厢房里,桑桑依旧还攥着顾长卿的寝衣袖子,没有离开,别人谁也劝不动,只好就由他了。顾长卿已经被下人换了干净寝衣,擦洗了手脸,理顺了长发,此时,他安静的躺在那里,面色有些苍白,脸上的淤青仍未散去,嘴唇干裂,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身子有点抖。泉叔赶紧过去一探他的额头和颈窝,再掀起他的锦被,看着那仍然在渗出血色的伤口,面色也有些凝重起来。
他坐在榻旁稍缓了口气为顾长卿仔细诊脉,然后有些讶异的说:“奇怪,我才走这么一会儿功夫,怎就变成这样了?”
莫风没敢吱声,桑桑却哭着道:“都怪我,怪我,是我嘴馋连累了他,呜呜呜~”
泉叔大概猜到一点,也没再问下去,只说:“无妨,只是伤势未愈,又脱力受风所致的急热之症,待老夫先开个方子让人给顾公子煎上药,我再给他重新处理下伤口,等药好了给他喝下发发汗,好生调养几日即可。只是在此期间,一定要切记让顾公子饮食清淡,勿沾荤腥,切不可再随意出门吹风了。”
桑桑和莫风都一一记下。
阿松带人拿着方子先去煎药了,泉叔在这边自给顾长卿处理伤口不提。
再看小姑娘这边,这会子,云盏盏可不知道院墙那边发生的闹剧,她正专心的在小厨房琢磨中午准备啥饭呢,可巧就见福伯带着兼职采买的莫雷一脸喜色的拎着一大堆东西进来了。
福伯高兴的向小姑娘禀告着上午的收获。
”小少夫人,咱们今天的运气真好,赶上草市,一去就碰到一个少年郎在那里摆摊低价售卖野味和山货呢,您瞧瞧,这灰兔子长的多喜人,还有两只山鸡,都是活的,这个布袋里装的是些上好的干菌子,可以煮汤喝。另外,我们还采买了一些菘菜,白萝卜,葵菜,哦,对了,莫雷还给您寻得一样稀罕物——春韭,是一个老汉在他家向阳的墙根下用草苫子盖着,种了一小畦,自己舍不得吃,才拿出来换两个银钱贴补家用的,这菜可是新鲜的很呐,小少夫人您瞧瞧这……”
福伯自顾自的埋头给小姑娘数说着今日的所见所闻和采买到的好东西,半天才发觉,小姑娘一直在那里两眼亮晶晶的瞅着他呢,他愣了愣,有些吃不准的摸摸自己的胡子,试探的问道:“小少夫人,可是老夫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