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禅寺,一灯大师禅房内。
一位少年端坐正堂,琥珀色的眼瞳透彻明亮,幽暗的烛光之下映衬着少年那张轮廓分明,凌厉逼人的脸庞,他现在不是一只待宰羔羊,在他那熠熠生辉的眼眸中,暗藏着惊心动魄,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时刻准备破笼而出,横扫一切阻碍。
他唇齿微启:“去吧,小心一点。”
“是,殿下。”夏吟恭敬的退下,正要打开禅门出去。
“等等”裴音担心的上前询问:“云娘伤得重吗?现在在哪里?”
夏吟顿了一下,眼睛看向顾宥,等顾宥点头,她才回答道:“如姐姐所料,曾泉把云娘控制了起来。幸好我们早有准备,等曾泉一走,我们的人一定会把云娘救出来的。只是她被那老贼打了一巴掌,还——”
“咳、咳……”
顾宥见裴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故意咳嗽两声打断了夏吟的话。
他走到裴音面前嬉笑道:“那什么——云娘——人没事儿就好,那老贼现在就是瓮中之鳖,等捉到他,让云娘炖了,请大家喝王八汤!”。
他又恢复成一个桀骜不驯、肆意张扬的模样,与刚才运筹帷幄的狼王好似判若两人。
裴音视线冷凝,指尖捏得发红:“把这一巴掌我记下了。”
夏吟抬头正好对上江楠音的视线,眼神中的森冷的杀意让夏吟心头一惊。
夏吟是顾宥四年前从江州带到京城的婢女,后来又入了月华轩与江楠音以姐妹相称,她以前觉得江楠音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从心底里是有些瞧不上的。
可是现在的江楠音全身上下透着的说不出的古怪,要说最古怪的地方,那便是这个眼神,以前的江楠音的眼神有可怜的、悲切的、惹人怜爱的,却唯独没有这种凌厉、凶狠和霸气的眼神。
裴音又拍了拍夏吟的肩膀说道:“去吧,依照计划行事,万事小心!”
古怪的感觉又来了,这动作、这语气,跟自家主子吩咐她做事时一模一样。
一副上位者的语气,上位者的姿态。
更重要的是,夏吟居然不会感到不适,还会下意识的会听从裴音的命令。
要命了!!!
她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低着头慢慢退出了房门。
这时候,顾宥的侍卫琥阳敲门,进来后躬身行礼道:“主子,都安排好了。”。
顾宥点了点头,看向裴音的同时,裴音也看向他,这一刹那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灯大师身披大红袈裟,一直跪坐在蒲团上下棋,神情沉静,点尘不染,好像外面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顾宥走到大师面前恭敬的说:“今夜要叨扰贵寺了,还望大师见谅!”
大师双目微垂,言语和缓“王爷于我寺有恩,世子于老衲有缘,佛度有缘人,一切有为法。”,他继续摆弄着棋盘说道:“此事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顾宥坐在矮几的另一边蒲团上说:“是我唐突了,我陪大师下完这盘棋吧?”。
一灯大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南禅寺山下树林里,二十名死侍隐匿在树林里,蓄势待发。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们的手握在剑上,犹如惊弓之鸟。见来人走近了,才放松了戒备。
夏吟越靠近马车脚步越快,走到马车面前,略微喘气,叫了一声:“曾大人”。
里面的人掀开车门帘瞪大眼睛急切问道:“怎么样了?”
“顾宥被安排在寺庙后院一灯大师的禅房,他的贴身侍卫一直守在屋外,我不敢靠太近,不过听熬药的小沙弥说顾宥已经醒了。”夏吟故意停顿一下说道:“看、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了,应该是毒已经解了。”
曾泉把玩玉佩的手一抖,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将玉佩在马车上用力叩三下。
这是行动的暗号。
二十名死侍倾巢出动,他们都是把身家性命栓在脖子上的人,不容有一丝错误。
黑色的夜行衣隐匿在夜色里,好似一只只鬼影。他们匍匐在一灯大师禅房外,看准时机,誓要将里面的人一击毙命。
孰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他们潜进房间后,才发现已经掉进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房间里面的人根本不是顾宥和一灯大师,他们是杀手,比自己更厉害得杀手。
不过再厉害得杀手也只有两个人而已,他们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突然,外面火光冲天,晃得这些杀手死侍眼睛都睁不开,等终于适应眼前的光亮时,他们已经被外面的弓箭手重重包围。
弓箭手将整个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那两名高手夺门而出,随即箭矢纷飞,他们拔剑挡掉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却也如困兽之斗。
就这样在这个凄凉的夜里,二十名无名死侍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这里。
…………
马车内的曾泉等得越发着急,成败在此一举,可是今天的夜却着实太安静了……
他喉头发紧问旁边的车夫,现在几时了,车夫回答:“大人,亥时已过。”
他面色凝重,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似乎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他似恍然大悟一般,对车夫吼道:“不好,中计了,快,快走!”
车夫闻言,立刻勒紧缰绳,但马鞭还未落到马背上,就被曾泉一脚踢下了马车,他嫌马车太慢,解开了套在马上的缰绳,自己骑上马,扬长而去。
马蹄扬起的灰尘像冬日的雾气,遮挡了曾泉的视线,他察觉到危险的气息,现在只想逃命要紧。
突然,列驰的骏马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长鸣嘶叫,前蹄失控跪倒在地上。曾泉被极快的速度带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曾大人,跑这么快,这是要去哪里呢?”一声清脆桀骜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身体绷紧,声音有些颤抖:“原、原来是世子爷,听说世子爷病了,怎么在这里吹风呢?”
“哈哈哈……问我啊?”他居高临下的将脚踩在曾泉的肩膀上:“是当今丞相面前的红人曾泉问我呢,还是裴府管家刘阿宝问我呢?”。
肩膀被踩得吃痛,他只能勉强抬起头看着顾宥,混淆着夜色,他才看清此人不是被人拔了毛的秃鹫,而是一只吃肉的雄鹰。
顾宥将曾泉带到一个山洞中,裴音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曾泉脚步一顿:“江楠音,果然是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裴音飞快的扬起手,风擎电鸣的电光火石之间,曾泉的左脸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红痕。
“这是替云娘还给你的。”
这一巴掌裴音用尽了全力,打得曾泉脸部抽搐。
他啐了一口血唾沫骂道:“臭婊子,你——”
话还没说完,裴音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胸口。他整个身体趴倒在裴音的脚下,发出吃痛的闷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