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音跳进水中,池子中的水冷得刺骨,她顾不得其他,身手敏捷的一把抓起元安的肩膀就往岸边游。
奈何元安已经不是那个六岁的小男孩,他长高了也长壮了,在水中挣扎得厉害。裴音虽是凫水高手,她瘦弱的身体带着这么一个比自己重太多的男子,还是有些吃力的。
她一边拽着元安的肩膀一边凫水,转头看见元安惊恐害怕的眼神。她温柔的安慰道:“别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丫鬟念念去厨房给元安拿桃花酥,返回的路上遇到国公夫人带着一些朝中大臣女眷来花园赏花。
听到元安的呼救才知道落水了,此时裴音正在奋力救人,夫人和女眷赶到的时候,裴音已经把元安救了出来,但此时元安脸色煞白,已经昏厥。
夫人看到儿子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顿时吓得腿软。
“——噗通”一声跪在儿子面前,方寸大乱,边哭边喊着元安的名字。
念念机灵,知道这事耽误不得,赶紧去找老爷救人。
元安虽然是一个痴儿,但是魏国公与夫人却从来不嫌弃他。元安喜欢画画,他们就请来京城最好的老师教他。国公夫人更是在他身上花费了很多心血,在夫人的精心陪伴和教导下,元安知礼仪、懂孝顺。往那一站,只要不说话,就是一个能迷倒万千少女的翩翩公子。
可惜老天总是妒英才。
元安的呼吸已经变得十分微弱,夫人看见旁边站着的小厮,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少爷倒立起来,让他把水吐出来。”
元安是全府的宝贝,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家里的奴才都得跟着遭罪,两个小厮都吓傻了呆立在那里。
听到夫人的训斥这才反应过来,拖着元安的脚就要往背上扛。
“不可”裴音拦住小厮,白色轻纱羽衣紧贴着腰身,头发散乱着,一簇一簇地往下滴着水,模样实属有些狼狈。
她走到夫人面前说“倒立控水,只能排出胃里的水,进入肺内的水却倒不出来,他现在很危险。我知道怎么救人,夫人,让我来吧。”
夫人认出她就是刚才宴席上跳舞的女子,虽然夫人很欣赏她的舞姿,但是现在儿子的命危在旦夕,她怎么敢把儿子的性命交在一个妓女手上。
“你现在多犹豫一秒,元安就多一分危险。夫人,请相信我,我愿意以性命担保!”
夫人见她如此笃定,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让她试一试。
裴音跪在元安的左侧,开始用手掌按压元安的胸腔,见元安没有反应,就用手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为他渡气。
夫人急忙用手挡住裴音,带着哭腔说道:“不可,你要干什么?”
裴音推开夫人的手,带着急切又诚恳的语气说:“相信我,我会救醒他。”
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夫人点了点头。
裴音继续按压胸腔、吸气、渡气,如此反复十几次后,元安终于将吸入肺部的水咳了出来,脸色渐渐恢复红润。
这时魏国公带着府内郎中匆匆赶来,后面跟着顾宥与其他几位宾客。
郎中上前查看元安的情况说道:“老爷、夫人,幸好有这位姑娘及时为少爷将肺里的水排除,现在少爷已无大碍,只要安心静养,在开几副驱寒的药方,就应当没事了。”
这时众人的目光才聚集在这位浑身湿透了的花魁娘子身上,可女子衣裳轻薄,贴在皮肤上将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一览无余,裴音被众人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她急忙起身要走,一件暗玉紫蒲纹狐皮大氅轻轻盖在她身上,是顾宥。
这小子还挺怜香惜玉的,不枉我费尽心力救他。
出了这事,寿宴是继续不下去了,宴会提前散场,裴音换了衣服随姐妹一起回到了月华轩。
这具身体果然娇弱金贵得很,下水救个人而已,现在感觉浑身冷得发抖。
看来还是要好好锻炼一番,如今这花魁身份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舞刀动枪,不过让小金每日往房里提两桶水来,在闺房中扎个马步什么的,也碍不着别人什么事。
她这头正这样想着,那头云娘就端着一碗参汤进来。
裴音觉得云娘不像老鸨,倒像是家中长姐,顶着外头的压力,还得时时照顾着家中的妹妹。
她接过参汤,一口气喝了半碗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
云娘笑道:“以前求着你都不喝,现在胃口倒好了许多。”
裴音尴尬地抹了抹嘴。
裴音告诉云娘她亲眼看见世子已经喝下毒酒,三日之后必死无疑。
云娘却神情恍惚,手微微颤抖,裴音能看得出她的惶恐与不安,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她握着云娘冰凉的手坚定的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她问云娘:“你弟弟被抓走时年龄尚小,你又怎知他现在是死是活?这么多年你就甘愿当他们的棋子?”
一提到弟弟,云娘的眼色暗淡,她说:“他们会让我和弟弟每年见一次,如果我不听话,弟弟就会被他们折磨。有一次我看见他被关在笼子里,像牲口一样趴在地上吃饭喝水,浑身都是伤。”
云娘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的流。
裴音想到了自己弟弟,跟着心疼起来,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她问云娘:“你们每年都在哪里见面?”
云娘摇了摇头小声说:“我被蒙上眼睛,到了地方,里面也是黑漆漆的,像一个地牢。”
她又想起了什么说道:“那个地牢很大,里面应该还有其他孩子。”
京城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他们把这些孩子从小就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威胁着他们的家人,让那些人沦为他们的棋子,实在太可恨了。
裴音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要是让你给你弟弟画一张像,你能画出来吗?”
云娘点头:“上一次见他虽然是半年以前,但是他的样子却每时每刻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甚至每日每夜都会梦到他,梦到他有时候被人打死了,有时候又被嗜血的怪物吃了。”
云娘拿着手帕,小声的抽泣着。
这些话她从前也不敢跟别人说,但是江楠音不同,确切的说,是落水后的江楠音。这个江楠音总会给人一种安全感,有一种可以让人依靠的、信任的力量。
裴音让云娘将弟弟的容貌画了下来,把画像收在一个黑色匣子里。
云娘走后,裴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全身又开始发冷了……
现在时辰尚早,她想先泡个热水澡,否则等顾宥来了,都没精神跟他打擂台了。
两个粗使嬷嬷抬着了一个大木桶到房间里,小金在白玉琉璃香炉中点上一支安神香,又往水里面加了牛乳和花瓣。
裴音惊叹原来江楠音白得发光的皮肤是用牛乳泡出来的呀!
真讲究!
今夜要见的人、要筹谋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瞧见,所以她让小金早些休息了。
裴音脱掉衣裙泡在浴桶里,身体舒展开来,感受那前所未有的舒坦和放松。升腾的热气混着熏香,让人昏昏欲睡。
裴音闭着眼睛,窗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窗外的那棵桂花树总是会招惹一些小野猫,裴音有一次看见两只小野猫为了独占枝头而打得不可开交,她有时一时兴致还会去劝架,给小野猫判官司。
这次估计又是哪只小野猫开始闹腾了,裴音现在也懒得去管它们,她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阖目享受着。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突然窗户被一只手撑开,有一个黑色人影窜了进来。
顾宥踩着外面那棵桂花树上翻进了窗,一转身就看见裴音汗涔涔的坐在浴桶里,睥睨而淡定的瞧着他。
凹凸有致的美人骨在荡漾的牛乳浴水中若隐若现,香肩温润而滑腻,雾气在整个房间弥漫开来,混着香薰,勾起一丝诱人的香甜。
她似乎什么都不干,只要坐在那里就能让人口干舌燥,产生无限遐想。
说好的亥时,顾宥只不过提前了半个时辰,怎得竟遇上她在沐浴,顾宥的脸骤然升起一抹红,迅速蔓延至耳根,没想到放荡不羁的狼崽也有害羞的时候。
他赶紧转过身去,背对裴音,慌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裴音伸手够到挂在屏风架上的宽巾,裹着身子走出浴桶,隔着屏风,不疾不徐的换了衣裙。
前世行军打仗的时候,整天混在男人堆里,他曾经还和打着赤膊的男子斗狠,和他们同吃同睡,所以对于裴音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顾宥以为裴音会大叫色狼,然后再给他一巴掌。让他没想到的是裴音居然比他还镇定自若。
这让在外宣称情场老手的顾世子很没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