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患者床前,这位上级医生也不跟患者沟通交流,反而像是给我讲课一样,跟我介绍患者是什么情况,这个病到这种程度下一步应该如何如何处理,我自是乐意聆听学习的,只是患者家属好像不那么乐意,他们可能觉得受到了冷落,想要打断询问些什么,B老板就会生气于被他们打断,会语气很不好的同他们说“没看我在给学生讲东西吗?待会再问。”
B老板讲解得十分火热,声调带有起伏,手部姿势不断变换,我一边快速攫取着知识进入大脑,一边担心这样的B老板真的不会被患者家属举报吗?或许是被举报过吧,她不在乎,又关我什么事。是的,不关我事,我心安理得的听她与我讲解。
B老板大概是表演型人格,在这场查房表演中,她是主角,我是配角,患者和患者家属就是观众,等她表演结束了,才会拿出时间和精力去和观众互动,当然互动时间总是远远少于表演时间的。
C是位男性,职称也是副主任医师,与B一样不直接管床,手底下有主治医师管床,但是C比B年轻,正是四十出头处于事业上升期的好年纪,倒是经常见到C到病房里来,C也是还在承担着夜班任务的,我有幸与C上过一个夜班。
C的专业方向是治疗心脏节律失常,他们医疗组里的患者也基本上是心律失常的患者,像什么心房颤动、房室传导阻滞是最多见的,射频消融手术也基本都是由他们医疗组完成的。C在射频消融这方面也可以说是专家一般的人物了。我早知道C的厉害,而且C每次出现都是不苟言笑的,这是我对C的感觉是带着崇敬但是害怕的。
我总觉得他高傲的头颅、锐利的眼神里存不下一个渺小的我,除了被安排跟他上的那个夜班,我与他的确没什么交集,一定程度上我是刻意避让着他的。
说起那个夜班,我着实是上得也十分煎熬,好像在心内科所上的夜班就没有不煎熬的。
那天正是周六,安排周六上班的规培医生是很少的,要求的是值24h班,就是把原本午夜班里下午2:00-5:00休息的时间也拿掉,从周六早上8:00一直上到周日早上8:00,然而周日早上8:00交班后也不是接着就能走的,你总得查房、把次日一切事情基本处理妥当才行,24h是打不住的,要我说,基本也得27h了。
而且周六周日上班人员本来就少,除了我值班就只是还有一个上白班的规培同学。干活的工作人员少了,新入院的病号数量却没有减少,甚至比工作日新入院患者的数量还多。我的运气一向不行,这一天白天新入患者的数量来到了恐怖的18,这是多么恐怖的数字!
于是我白天一停不停的工作,干各种活计,甚至连喝口水、上个厕所、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是恐怖的被支配的劳碌至极的一个白天。
当我与一起上班的规培同事在黑夜时分终于搞完了新入院患者病历、首次病程以及医嘱事项,他走了,留下我自己。我望着他不那么轻快的却又轻快的脚步,几瞬间便在我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属于我的夜班才刚刚开始。
这些原本与C也没什么太大关系,只是我白天时已经累极了,夜班患者出现明显的不舒服情况,譬如心慌、憋喘时,我第一时间想到了我这个上级的存在,我联系他,希冀他能来帮帮我,帮我处理下这些棘手的情况,我的脑力精力都有些跟不上了。
我害怕我的处理措施是不当的,是对患者不利的,我想更可靠更权威的他来帮忙。他的确来了,他依旧是冰冷着一张脸出现的,我见他来便觉有了主心骨,忙把患者情况一一与他说明,他皱着眉头问我“这些常见的简单情况,你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吗?”
我突然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无助、委屈等情绪包裹着我,我讷讷不言,总觉得想哭,却又强忍住了。
求你了,去看患者吧,别再用质问的语气逼迫脆弱的我。他好像听明白了我内心的祷告,没再继续说什么,兀自看患者去了,我赶忙跟了上去。
他说怎么处理,我就怎么做,我的语言系统里只剩下一个字“好。”
在他走后,那个夜里无论是新入患者还是病情有起伏变化的患者,我都没敢再麻烦C,是的,像这种普通的常见的情况我不敢再喊C。我更加不遗余力地躲着C、避着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