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任母仍要开口,外面更深露重,便想让母亲进屋坐下。
“娘就不进屋坐了,说完就走。我儿今后还有许多需要身外之物补贴之处,可娘拿着又无用。你自拿着便好!”
不等任偕行出口推拒便接着说道。
“云儿姑娘是你救的,娘看她性子既乖巧又坚韧,还吃了不少苦……今后你就把她当成自家妹妹。正好有她能跟娘作伴,你日后天南地北也能安心……”
“娘!我不会丢下您的。”
任偕行听着母亲说的这些为未来而打算的话,鼻头一酸,他执拗的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说什么傻话,你日后到处奔忙,娘可不想跟着!我哪里都不去。”
任母听到儿子说这种稚嫩的话,心中一气。但是看着儿子这张像极了他爹的面庞,又放弱了语气。
“况且,万一哪天你爹回来,娘在这,家里还能有热茶饭给他留着……”
任偕行听罢这话,才止住了剩下的劝说。
因为他知道母亲留下来为等他爹是真,但是不想给他添麻烦,也是真。
任母是从为人妻为人母这些身份,细细做的打算。可是,她几乎都没有考虑过自己。
在与任母一番交谈后,任偕行更是半点睡意也没了。
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才进入梦乡。
又是一日之晨。
任偕行依旧习惯先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第一,多了解一些关于第一书院的信息。
第二,保证他走之后母亲留在杏花村的安全问题。
第三,了解云胡背景,避免带来多余的麻烦。
第四,读书。
思量一番,决定先从读书开始。虽然有书山在,但是读书以明智,书不可一日不读。
地里活计已经忙完,任母今日出奇般没有出门,而是留在家里。
想来是为了多陪陪云胡,这么来看,任母确实是很喜欢云胡这姑娘。
待他吃完饭正要去刷碗,就见云胡从任母房内走出来,似乎眉眼都比昨日他带回来的时候生动了一些,只是仍有愁苦之色。
云胡伸手将他手中的碗接过。
“任哥哥,给我来吧。”
任偕行受宠若惊,也不想让小姑娘替他做这个。
“不必,我自己来就行。”
“我来吧……”
小姑娘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倔强与祈求。任偕行不由松了手。
也罢,既然已经把她留在家中。若是不让她做些活计,恐怕她难以心安。
等日后待的时间久了,应该自然就能好些。
但是任偕行也没打算干看着小姑娘替自己干活,自己却当甩手掌柜。他在一旁倒起了水。
云胡也没有再出言阻拦。
“云胡,你可还有亲人?”
只见小姑娘手头顿了一顿,捏着碗沿的手指都微微泛白。
“昨日有,今日应该没有了。”
任偕行看到云胡这般反应,不由有了不好的猜测。
“你那亲人莫非病重?我这边还有银钱,你……”
“不用,跟钱无关。我姐姐注定,活不过昨日。我也希望她能死在昨天。”
任偕行如果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悲痛之色,定以为她话中说的姐姐是她的死仇,否则怎会这般诅咒亲人。
可是这样一来疑问就更多了……
任偕行决定不再绕圈子,若是不了解清楚云胡的背景,自己不可能放心留着母亲和她待在一起。
“你姐姐是何情况?你又为何扮成男子?你们又是因何被变卖成奴隶?一一说来。”
云胡不太习惯眼前之人瞬间绷着脸的样子。犹豫再三,想到任母对她的照顾还有姐姐的交代,或者说遗言,这才吞吐开口。
“我‘父亲’是咸阳一五品小官,犯了事,家中除老幼外都被斩首,我和姐姐被落入奴籍流放至此……”
任偕行感觉到她话虽不假,但是多有隐瞒。不过从这些来看,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
云胡看着任偕行仍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忍了忍马上夺眶而出的泪水,接着交代之后发生的事,记忆也顺着被带入了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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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你忍忍,姐姐不是害你……”
纵使万分憔悴也挡不住眼前女子的清秀佳人之态,这就是胡不归的姐姐,胡不喜。
可女子的行为却不似面容这般不忍。
只见女子手中握着鞭子,朝着她的脸狠狠甩了过来。
“姐姐不要!”
胡不归的哀嚎和哭泣也没躲得了这鞭,脸上长长的一道鞭痕就此留下。
女子甩完这鞭就扔下鞭子,心疼地抱着胡不归边哭边细声安慰。
“不归,不归,马上就好,姐姐不会让你跟我一样的……”
胡不归当时并不明白姐姐是什么意思,自那以后,她就多日未看到姐姐,可鞭伤反复发炎,引起高热。
她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了姐姐的怀抱,不过隐约闻到的味道却又不那么像姐姐,血腥味伴随着香到沉糜的味道。
之后等她再次清醒,却看不到姐姐的身影了。
只隐约听得旁边的奴隶说道。
“这小子牺牲姐姐换来自己的命,真狠心啊……”
“别说了,他姐姐现在可是世子身边……”
一声鞭响打断了胡不归听到的回答,可是,世子?!
是一路折磨死了许多奴隶的世子?
胡不归瞪大双眼,拼了命朝后面世子车架挣扎。就连衙役拿鞭子抽打示威都顾不上,她只想看看姐姐。
“姐!姐姐!姐姐!”
一声声高声呼喊,也没引来任何回答,等她的只有数不清的衙役怒骂。
“龟孙子!别以为你姐姐还在世子殿下跟前,就没人敢动你。落到世子手里的人,可活不了几日,你就乖乖享这几天福吧哈哈哈。”
周围的衙役笑做一团。
胡不归被枷锁死死压住,动不了分毫。
姐姐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她这么一个假弟弟,值得吗?
值得吗?!
可她听不到姐姐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