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男子一看就知道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之人。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两颊深陷,双眼周围的眼圈黑中透着发青,整个人消瘦的看起来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能活到现在不知是靠着用多少灵丹妙药养着。
“世子殿下,您又说孩子话了。王爷交代了,待日后咸阳那边风波平定,便会再唤我们再回去就是。”
这名看着年过半百之人便是是雍王府大管家张金,也是阳安镇张家家主张银的亲兄长,自然还有一个弟弟名为张铜。
“好一个狗腿子,张口闭口都是我父皇!本世子的话却一字不听?”
雍王世子阴恻恻地盯着张管家,仿若暗中窥伺的毒蛇,一旦发现弱点便要一击即中。
张管家面不改色:“世子多虑了,在下时刻都记着您交代的事情。”
“哦?你倒说说是何事?”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张牙人躬身站在离着马车不远不近的地方,都仿佛感受到了前方的低气压,一点不敢发出声响。
“自然是急殿下所急,忧殿下所忧。”
看张管家俯身做出一副奴颜媚色之态。雍王世子这才收回眼神,摩挲着旁侧女使的腰肢,兴致缺缺,示意张管家接着说。
“在下一路走来,发现此地虽山水稀少,但美者众多。方才随便走过一男子,即便戴着帷帽,也难掩其隽秀之色!实乃人杰地灵之地,殿下定能玩的称心如意。”
雍王世子面上终于露出满意之色。
“将人找来,去吧~”
“诺。”
世子交代一句便提步进了牙行。张牙人这才敢凑上前去,差人带路,紧随其后跟着要进内厅,却被张管家拦住。
“三弟。”
张管家旁的也没多说,只是摇头示意。张牙人也就是张铜,便顺势止步。果然,未过多久又是一阵靡靡之音。
两人走至旁厅,细细排除隔墙有耳。张铜这才开口。
“大哥,怎地这般谨慎,是要说什么大事?”
“雍王世子的性子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张铜不知该如何立场回答,中肯道:“是有些放浪形骸……”
“不止如此,此人极为好色,手底下的人命比我还多。若非必要你莫要凑他跟前。”
“弟弟知晓了,不过我这相貌想来是安全极了!”
张金不想理会三弟这般不着调的言论。自顾自继续说道,
“此事不便在信上讲明,但你要知道,世子是来此躲风头的,过了这段时间就走。你最近必定把下人管教好了,否则丧了命我也无能为力。”
张铜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大哥,我清楚了。”
“另外,楼下那群你安排好,其他人不管,但那个脸上有条长疤的奴隶,十岁左右,必须这两日就脱手。切记,必须卖给无权无势之人。”
“诺。小弟多问一句,才十岁的小孩,能活着到这里已是不易。怎劳大哥亲自交代?”
张金叹了一句。
“苦命之人……世子身侧那名女使你可见了?”
“没,没敢抬头。”
“那女使是这小奴隶的姐姐,她是中途主动投身世子的……”
张铜见怪不怪这种事了,难忍押送途中的煎熬,主动献身求得庇护关照可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女子能委身世子,说不得运道多好呢!
“这小女子还挺有运道!”张铜一脸不屑。
张金仿佛陷入了回忆,面露不忍。
“并非如此,她是为了弟弟……那小奴隶当时快病死了,明知世子狠戾,明知这是不归路,她还是……唉,若非路上不便,想来这女使是活不到这里的。”
张铜听到这里也是止不住叹声。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张金却突然厉声。
“若不趁早将小奴隶卖了,恐多生事端。切记!万万不可给他寻可出头之处。”
“诺……”张铜虽万般不忍给苦命人再加一份悲惨的命运。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此番处理不当,最终害的还是他大哥。大哥可是张家立足的根本,不容有失。
夏日昼短,待任偕行走回书院,天色已然不早,但距离戌时放榜大约尚有一个时辰。却见书院门口放榜处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不仅仅有等成绩的蒙童,更多是蒙童的家人们。
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最前面的金员外,被下人围着端茶扇凉,却仍是满头大汗,满脸的焦虑之色,金光宗却不见踪影。
现在也不是上去打招呼的时候,旁人的宽慰在此时也并无大用。任偕行便也不再多做打扰,径直进了书院。
饮过餐食,只余半个时辰,任偕行别无他事,便也去了榜单处。
“呦~这不是任榜首嘛?怎地也来看榜了。”
“兄台此言差矣~人家最后能风光的机会,可不得好好来享受一下。”
说风言风语之人处处都有,任偕行早已听惯了,丝毫不放在心上。可说这些的人,见了正主走至近前却是越说越起劲。
“也不能这么说吧,任榜首这不是还有一次机会?”
“确实,瞎猫都能碰死老鼠,咱们任榜首可该比瞎猫强多了吧!”
“任瞎猫?哈哈哈。”
一群人围作一团捧腹大笑。突然传来一声没有感情波动的声音。
“各位定是考得极好吧。否则怎有本事嘲笑往年榜首?”
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少年,拿着一卷标志性的书简,站在墙边迎着夕阳余晖,恰似一枝清冷寒梅立在盛夏。
此人正是梁毅梁夫子的长孙,梁运。
梁运自幼便随同梁夫子来到阳关镇生活。对法家之道天赋异禀,儿时接触书籍之始便独钟法典,明明早些年便有通才之势,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参与书院终考。
方才还在议论任偕行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不发一言。仅凭梁运是梁夫子长孙一事,若是还不足以让他在蒙童之间说话举足轻重的话,那再加上梁运自身那份令人畏避的气势,众人便是再有其余想法,也不敢再知声。
任偕行本就不太在意旁人对他的言论,这才不做声响。但既有人出言相助,他自然也还是心存感激的。
不过他平时未曾与梁运有过许多联系,只觉得此人不爱交际,只研法务,竟没想到还有这般侠义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