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安镇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小镇,镇上分东坊西市,各处都有住宅区,不过是营生不同所住之处自有不同。
任偕行眼前要去的便是西市,牙行多设于此。
已好久未曾见过这般景象。市集上人头攒动,道路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商贩们的叫卖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戏声不绝于耳,与此起彼伏的铜锣声、鼓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独特的市井交响曲。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气。刚出炉的烧饼,冒着热气,外皮金黄酥脆,内部柔软而有弹性;糖葫芦穿着晶莹剔透的糖衣,零星的芝麻点缀其中,在阳光下映着璀璨的红晕,引得人垂涎欲滴;薄荷水清澈透明,仿佛能够将夏日的炎热一扫而空……
任偕行从金府一路走来,已然是满头大汗。想了想自己怀中揣着的二百两银票,便不做犹豫,随即在茶摊叫上一碗薄荷茶。
客人许多,三两凑桌饮茶是常事,大多也不显拘束,跟谁都能唠上几句。老板母子二人也是爽快利落,就两人支摊,这么多客人来来回回,桌凳却被擦得都是干干净净。
任偕行看着眼前这般安居乐业其乐融融之景,自是享受其中。出于不想多做交际,自行找了一处无人的遮阳位置坐下。很快老板儿子就将茶水端了上来。
这般夏日,看着眼前的薄荷茶便止不住口舌生津。虽然没有用冰,但薄荷自身的清凉提神之感,便足够消磨这一路而来的暑气了。
“城东那家店真是黑店……”
“今日活计怎么这么少,只赚了二十文钱……”
“王麻子媳妇昨日偷人被抓了正着!”
“……”
任偕行一边饮茶一边听着周遭茶客的聊天,这也不失为一种消遣。听着家长里短和不知真假的小道消息,自有市井烟火乐在其中。
“……杏花村摊上大事了!”
熟悉的名字吸引任偕行的注意,侧耳仔细听去。
“我媳妇三嫂隔壁的舅老爷家的活计,打听到朝廷派了儒生老爷下来,就是为了查杏花村的事!”
“还有这事?村里能发生什么大事?”
“那我可不知道……”
这个话题引起了另一个满脸麻子的茶客的兴趣,他兴冲冲探过去脑袋,一脸骄傲。
“我知道!我二爷女婿舅舅家姑爷就是杏花村的,这两天跟捡了钱似的,谁问都不说。要我说肯定有好事!”
“这位麻子兄,我看你眼熟啊……”
麻子兄立马遮着脸要去找老板结账。另一人激动拍桌喊道。
“王麻子!你就是媳妇偷人那个王麻子!”
顿时整个茶摊一片哗然,齐刷刷看向被叫做王麻子的人。
“你认错人了!起开!我不是!”
“……”
任偕行见此情况,便知道杏花村的话题是不会继续了,反正他心中也有了些许猜测,便也不想再凑热闹。
他是今日一早才从村里出来的,方才那位茶客所说又是这两日发生的事,那大概就是曲辕犁一事。
可此事之后,除却识海中书山老人和墨家文宫特殊之外,他倒是没发现有何不妥。但这二者皆在自己识海,恐是无人能探听到。既非如此,那为何此事能引得朝廷派人来探,就有待日后查明了。
一碗茶毕,赶路的疲乏也是散去大半,任偕行起身结账。
“诚惠,三文。”
老板正在紧盯着茶摊上的茶客,生怕会有人借着这时的热闹不结账跑掉。任偕行便走至老板儿子身前,递出铜板张口询问。
“这位小哥,可知牙行在何处?”
牙行是凭借为买卖双方介绍交易,从中抽取佣金的地方。任偕行此行的目的地便是这里。
“顺着这条路一路向西,第二个路口拐角就是。”
小哥说话的功夫眼睛依旧不敢离开那些不在座位的茶客。
身后嘈杂,任偕行便也不再多问,放下铜板便速速离开了。没听见那个小哥在身后焦急的叫喊声。
“客官!牙行现在可去不得!客官!”
小哥正想追上去提醒,母亲却是抓到了一个要偷溜的茶客,此刻茶摊全然离不得人,他母亲一人定是不行。也只能作罢,唯有默默祝愿任偕行此去无碍。
任偕行不知茶摊小哥内心的挣扎,只顺着路线一路前行。发觉附近人流竟越发少了,只道是这条街可能地处偏静,也未曾多想。很快便到了牙行。
面前牙行竟大开着门,却空无一人。
任偕行四处探查,也未发现有打斗痕迹。一筹莫展之际,突然直觉此处有问题,连忙就要退出牙行。谁料此刻一阵狂风袭来,方才还大开的房门被直接吹的砰了一声,大门紧闭。
“不好!瓮中捉鳖?!呸,才不是鳖。”
任偕行神经严肃,连忙就冲向房门。未曾想到,本以为绝对打不开的门在外面被打开了。
内心腹诽:“这是什么走向……”
“呸!这个时辰给我刮这么大风,黑心肝的,误我要事骂你老娘!”
一名留着八字胡,身材短小的中年男子骂骂咧咧地固定着房门,这才注意到牙行里竟然进了外人。
“来人呐!一个个干什么吃的,来人了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