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过半盏茶功夫,金家竟然就到了。
任偕行一下马车便看到了如此之景,面上波澜不惊,却在内心仔细盘算。
因为此前他只听闻金家是有名的富户,却不知竟富到这般程度,能撑起这般家业,金员外定不会像金光宗这般简单。
眼前庭院占地数十里,设计得极富层次感,空间布局不仅和谐有序,而且精致间又不失恢弘之态。花木扶疏错落,小桥流水和假山景观之间遥相呼应,极富自然之趣。俨然是将苏州园林的清雅别致发挥到了极致。
要知道此地可是北地,将苏州园林搬到此处并非寻常财力能及。更别提在书院附近占地如此之广,家族没有儒生在背后做支撑,以商人身份若只一般财力,根本不可能在书院附近建造这般面积的庭院。
任偕行手上只提了路边买来的糕点,这是他出于第一次做客的礼节,特意驻足买来的,此前不觉,现在看着眼前之景,感觉颇有些拿不出手。
“任兄,快走呀,站这干嘛?”
罢了,自己家境不好本就是事实,礼数到了即可。若是因此会对自己白眼相待,正巧也能看出家风如何,大不了日后不来往便是。
任偕行看了眼金光宗。
“你杵在我跟前让我怎么走?”
“对哦!”
金光宗挠了挠脑袋,走到了任偕行身侧,小厮在身前引着路。
穿过数个排序井然的圆形拱门,一路踩着大小各异的鹅卵石,小径左右不同的草木繁盛之景相继映入眼前,分外意趣盎然,明明挺长一段路,走起来却只觉时间飞逝,置身其中全然感受不到夏日的暑气蒸腾。
“下人传过话啦,我爹就在前面屋里等着呢。快随我来。”
任偕行紧随其后,实在不理解金光宗怎么会这般兴奋,莫非他从未带过友人回家?可别待会又蹦出来一个说“少爷许久没有这么笑过了”的管家。
想到此处,将霸总角色对上金光宗的脸……
“咦~”任偕行一阵胆寒反胃。
你清醒点,串台了,这可不是霸总剧场!
“爹!我回来啦。”
“在哪呢?”
任偕行还是悄咪咪扫了一圈,没有管家冒出来,幸好幸好。只见一个放大版的金光宗一脸激动之色,这应当就是大名鼎鼎的金富金员外。金员外从内屋急冲冲地冲着他们方向走来。
“你可算来了!”
任偕行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场景,心想,这小胖子与他父亲这般亲昵,若自己父亲也在……
没等任偕行想完,却见金员外眼前一亮,绕过敞开怀抱的金光宗,径直朝他伸出了手,拍着肩膀道。
“孩子,你可算来了!”
任偕行不知为何金员外也是这般自然的熟稔,与金光宗不愧是父子俩。
“拜见伯父。”
金员外脸上竟是与金光宗先前如出一辙的眼中放光,紧忙扶起了正要行礼的任偕行。
“你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带了糕点?定是我家臭小子告诉你我娘子爱吃糕点的吧。”
“爹,娘什么时……时候吃饭。”
金员外方才还笑盈盈的脸,转向金光宗就狠狠剜了一眼。金光宗话锋生硬转开,立马收回了本来要吐出的话。
任偕行心中不解为何金光宗母亲都此时了竟尚未用饭,但这是别人私事,也没打算开口问。
不论如何,自己带来的便宜糕点能收到友人父亲面上的喜爱,也算是礼数周全了。
礼数既尽了,坐一会儿便无可被苛责之处了。任偕行便准备告辞,让金光宗父子二人好好享受父子天伦之乐。毕竟难得假期,只拜会一下也罢,自己确实不好一直打扰。
这才刚一拱手,就见金员外赶着金光宗。
“宗儿,你先去看你娘吧,别在我跟前碍事了。”
“好嘞,说的好像我多想陪你似的。走,金兄!带你见我娘去,我娘可是这世上一顶一的温柔女子。”
“你自己走就走,带上偕行做什么?快走快走,忘了我跟你说什么了?”
金员外说罢就不再关注他儿子,转向了任偕行这处,没注意到金光宗一脸冲着他后背做了好几个鬼脸,险些逗得任偕行笑出声。
“任公子,你且在此处多留一会儿,我还有些事想与你商议,不知你时间可否宽泛?”
“伯父但说无妨。”
金员外再次瞪向依旧磨蹭不肯离去的金光宗,见他不情不愿的走了之后,才继续话题。
“你既喊我一声伯父,那我便唤你一声贤侄了。”
“荣幸之至。”
“贤侄来这边,我们坐着再聊。”
任偕行随着金员外一同在茶桌旁落座。
“我这铜臭商贩一个,就不学文绉绉那套了。文绉绉的话我听了不少,也会几句,但是你跟宗儿是好友,伯父就当你是自家人了,不讲那些听来难受的话。”
“伯父过谦了,您也是真性情之人,金兄的赤子之心与您很是相似。”
“哈哈哈你不用夸他,我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啥样哦?”
任偕行只默默一笑,也不应声,当爹的说自己儿子可以,当人家面迎合人儿子坏话就不是那回事了。
“伯父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是差人调查过你的。”
任偕行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回道。
“那伯父可有查到什么?”
“贤侄万万不必多想!只是宗儿身边总会有一些钻营之辈,我这儿子又自幼愚钝,当父亲的总得帮他排掉这些别有用心之人,习惯而为。”
任偕行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却在想这金员外果真不是简单之人。面上欣赏之色未改,但字字未提他意,却句句都在提醒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这定是警告之意。
他不知金员外是何打算,便先顺着继续说了下去。
“我都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嘛。”
“秒啊!贤侄果真是有大才之人,好一个‘可怜天下父母心’,随口一句便很有道理!”
金员外拍案叫绝,继续说道。
“如此便更万无一失了!”
“伯父此言何意?”
金员外端坐,给任偕行又续了半盏茶,决定开门见山。
“贤侄,我了解过你的家境,见你有此才华,不忍心你被俗事耽搁。”
任偕行思想或许过于活跃了,更是不解。这都哪跟哪哦?总不能要塞给自己银子让自己离开金光宗吧?那他才真要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