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偕行直觉告诉他危险将近。透过床帘细细感知,方才还此起彼伏的蝉鸣好似从未出现。
“不是错觉,连红婶家那条闹人的老黄狗都没有声响。”
这太不合理了,在他认知当中,没有任何常人的手段可以做到这般,能一息之间湮灭所有声响。虽然他没有才气辨别,但是非常人的手段,他却知晓一个……
“画地为牢!”
这是儒生才位升至翰林,方能掌握的一门神通。这项神通将才气凝成一座屏障,屏障可隔离“牢”内外。既可作为控敌之策,又能作为给“牢”内友军提供防护的神通。
想到此处任偕行放下了些许顾虑。若真是如他猜测这般是“画地为牢”的手段,倒是不用担心了,此处结界理应是为了庇护他们这样的平民。
因为圣殿铁令,人族儒生不得随意向平民出手。这是才气初生阶段的累累惨痛教训之下,才得出的原则性铁令。为了限制初得力量的儒生,甚至还动用了圣人“言出法随”之力。
他此时连童生都不是,平民一个,翰林万万不可能对他出手。
念到此处,任偕行放下心来,竟是直接躺下准备继续休息了。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一直坚信这句话,心安理得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此刻,书山却在识海中突然示警,激起学海千重浪!学海激荡之间,任偕行瞬间思绪清明,他瞬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己的思路刚刚竟是被什么东西径直引导了,让人瞬间卸下防备。
“完了!冲着我来的!”
原地等待命运的宣判并不是任偕行的作风,但目前他连童生都不是,完全没有手段应对这诡异的结界,所能凭借的只有尚不能操控的书山之力。
任偕行佯装仍被思绪引导,自顾自接着侧躺在床上,立马潜入识海中再次呼唤书山意识,然而不随人愿,书山那股意识方才提醒他之后,直接陷入沉眠。
他只能紧忙退出识海,不由担心母亲那边境况如何,只能默默祈祷此番只针对他一人。
不过一会儿功夫,风吹窗动,一股带着腥骚的脂粉味进入任偕行鼻息。他却只能紧紧抓住手边的石枕,精神高度紧张。
不知过了几息还是几刻,一只大手朝着他的脖颈猛地伸来。任偕行仿佛被激发了潜力,瞬间使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将石枕冲着手的来向砸了过去。
“啊!”
他竟然命中了!听到一声极为浑厚的惨叫。
任偕行当即光脚便冲下床帷,试图前去钳制惨叫的源头。明明将要抓住,却不知怎么被闪开了。
仔细一看,明明刚刚闻到的是脂粉味,眼前却是一中年男子,正弯腰掩着下身不可言喻之处,侧脸似是有些眼熟。
任偕行在记忆中仔细搜寻,想知道是在何处见过这个男子,借此找寻脱离险境的其他方法。
与此同时,男人终于直起身子:“你这小童!”
看到正脸,任偕行终于对上了这名男子的身份。欲哭无泪,他此刻怕极了……眼前人竟是他参加县试时,曾在孔庙拜见过的,方林之方县令!
恍神间只听男子,不,方县令,他厉声道:“你这小童怎的这般无状!”
任偕行终是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只得装作不识:“你才是,哪有半夜不请自来之理。”
“罢了,本……本人便不与你这般无知孩童计较。”方林之转眼一想,自己堂堂翰林,方才竟被一少年偷袭到!这般丢人,不宜暴露身份。
任偕行见方林之没有搬出身份,也是松了口气,自己今年还要参加县试呢,不能因此得罪县令。便先一步递了台阶:“看您气质卓尔不凡,定不是鸡鸣狗盗之辈,小子方才只为自保,多有得罪。”
方县令自幼面冷,未有旁人敢亲近,今日第一次听到这般言论。竟有人不因自己的身份,只是看自己这一身气质便会理解!不由散去了羞恼之意,心中欢愉,不由提点道。
“看你这般年纪,却颇有眼光。也便是今日之人是我,确实无恶意。但你今后可不能这般,以貌取人终是不准确的。”
“在下受教,多谢先生指点。”
任偕行索性就豁出去了,嘴甜一点又不会要命,比方才那般险境好多了。只是仍有疑惑。
“不知先生可否方便告知,方才我曾闻到一阵异香,是何情况?”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但告知你也无妨。”方林之想到难得遇到这么有眼光的少年,反正之后也会用圣人令让今日涉及之人全部“三缄其口”。
“方才乃是潜伏在阳安镇的狐族妖将。狐族以惑心术为长,却不知是有何本领竟能隔绝才气连接。”
“竟有此事!”任偕行此时才明了,自己方才险些就丧于狐妖之手!
“你小子命好,我今日申时,发现此镇有惊世之作现世,却被妖族手段阻隔。正巧寻到这边,才发现竟有狐妖独自在此地施展法术,这才救你一命。”
任偕行无奈,方林之明明面无表情,自己究竟是怎么能读出来他坐等夸奖的意思?
一边劫后余生般庆幸,一边张口就来:“在下真是感激之情不知如何言表,您这般神通广大又锄强扶弱,不愧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到的君子,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尚可尚可,那狐妖虽逃掉了,但我已留下后手,无事了。”方林之彻底忘记了县令架子,一手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
方才他已经连续探查了这座村落数十户人,这狐妖竟令所有人都在昏迷着,他这才掉以轻心,却险些被眼前的少年伤到。纵是有他自己的原因,但少年在狐妖惑心术之下竟然仍保持清醒,还能有余力出手伤他,也属实不易。
方林之看眼前少年无事,村民仍没有探查完,也尚未整理向圣殿的汇报,好多工作等着收尾。向任偕行施加了“三缄其口”后便离开了。
数百里外的山林之中,一美艳女子赤裸双足而立,虽面色苍白,仍抵不了那眼波流转间的媚意,嘴角残留的一丝血色,竟更为这张脸添了几分勾魂夺魄之态。玉口一张,吐出的话却是格外狠戾:“小书生,你跑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