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偕行终于回想起来,记忆中现代的自己,并不是莫名其妙就穿越至此的。
父母就他一个儿子,任偕行特意找了离家里很近的图书馆工作方便照看他们。那天是他的生日,他哼着小曲骑着车刚从图书馆下班。
想着爸妈肯定一大早就去市场买菜,给他做一大桌他爱吃的,桌上肯定还放着一个大蛋糕。
“太没新意了!”
如果现在任偕行嘴角没有挂着这种,巴不得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他很幸福的微笑,这句吐槽怕是还能有一点说服力。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赶回家了。正等红灯的时候,他都还在念着老妈炖的红烧肉。
抬眼之间,却突然看到有小孩儿手里的球滚到了马路上,他正要出声提醒还在打电话的孩子父亲,就看到小孩儿冲向了马路中央。
任偕行顿时顾不得多想,甩下自行车就冲过去要拽住小孩,却正好撞上了迎面提速抢着过黄灯的大卡车。他只来得及推了小孩一把,自己的记忆就停留在了此刻。
“爸……妈……”他不敢去想象,在家开开心心等着为他过生日的父母,突然得知他的噩耗会是怎样。
“好想,尝尝那份红烧肉啊!”任偕行止不住浑身的颤意,双手掩面。
书山或是感知到了它的情绪起伏太大,一股和煦微风包裹着将任偕行带下了阶梯。
“任公子!任公子!你没事吧?”
马车外负责驾车的小厮一声声呼唤传来,见里面无人应答,正准备要掀开帘子看看情况。
任偕行自以为很好地稳住了神色,便缓声回道:“无事,走吧。”
小厮收回伸出的手,暗想:“任公子这下撞得铁定不轻,都带哭音了。”
任偕行此刻连新到账的金手指都不想管,只想飞回杏花村的家中,确认一件事情。
多亏有金光宗借给他的马车,还不到两炷香就到了村口。下车让小厮向金光宗带过谢意之后,便快步向家中跑去,顾不得理会路上村民们的眼光。
眼前这座破败却干净的小院,便是任偕行在这个世界的家。
记忆中的父母是从外地搬来的杏花村,并无旁支可依。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知所踪,母亲靠浣衣缝补一人将他拉扯大。
正要前去敲门就看到一妇人将门拉开,定睛一看,任偕行被这份难以言喻的惊喜惊呆了。眼前的面庞,竟真真与他现代的母亲别无二致,只不过多年的劳累给她添了许多沧桑,使得明明才三十出头,却看起来宛若四五十的妇人。
“行儿,你怎么回来啦?你红婶婶刚跟我讲村头有人看见你了,我还……”
不等母亲将话说完,任偕行迎面就抱住了母亲,带着颤音。
“妈……”
任母愣住了,自孩子入学懂得男女之别,便没有这般亲近她了,但“妈”是什么称呼?任母正要发问,便感觉到肩头隐约传来的湿意。于是止住了话头,只顾伸手轻抚任偕行的脑袋。
“行儿,可是学业压力太大了?没事的,娘又不求你出人头地家财万贯,我们行儿这般聪颖,不当那劳什子儒生,做别的娘也支持你!”
听着任母的安慰声,回忆起妈妈仿佛也说过:“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没考上也没事的,不读研究生又有什么呀?做别的我和你爸也都无条件支持你!”
恍惚间,两人的影子完全融合成了一人。任偕行放声哭了出来,眼前这个身子单薄瘦小的妇人,却是任偕行终于寻到的寄托。他仿佛要将来到异界的彷徨,连带着这一路赶来挤压的情绪全部随着哭声宣泄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任偕行终于平静了下来,强忍着尴尬直起身来。
任母若不是看到他双耳通红,还以为这小子真如面色一般平静呢。任母眼中含笑,为了维护孩子的自尊,也没有出声调笑。只开口问道:“可曾吃罢夕食?”
任偕行尚未作答,肚子却先替他回应了咕噜噜一声,他此刻才感觉到腹内空空如也。
任母终是没忍住“噗呲”笑出了声。任偕行看着眼前任母鲜活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仿佛刚刚哭的不能自已之人与他无关。
“你应该是刚吃了鸡肉吧,怎么这就饿了?”任母一边去厨房一边开口问道。
“鸡肉?没有啊……”
任偕行不解,四处嗅了嗅,直到看到衣摆处那团油渍……
“金光宗!!”任偕行想到了这个罪魁祸首,咬牙切齿。
“可是你之前提过的金员外家的独子?这孩子人还怪好的,请你吃鸡腿。改日带到家里坐坐也好。”
任母动作不停,很快便做好了一盘小菜和清粥。
“娘不知你今日回来,明日去村尾王屠户家中买点吃食,给你做红烧肉。”
边说着边给任偕行碗中夹菜,任偕行的诸多疑问便被堵在了口中。
饭毕,任偕行还是问出了曾经问过多次的话:“娘,爹的下落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行儿,不是娘不告诉你。起码等你成了进士,娘才好跟你说这件事。倘若不能,我们也没能力去寻你爹,不如就当他……真的死了吧。”
任母虽竭力保持平静,努力想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但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悲伤却是瞒不住任偕行的。
也难怪原先的他对县试有那般执念,接连四次都没通过却仍要继续,甚至连整个人的性子都被巨大的担子压得阴郁了。毕竟童生试只是成为进士最开始的一步。
哪怕通过县试,也只是刚拿到了成为儒生的资格。相当于,县试是进入儒生这一精彩世界的大门,通过之人才能拿到这座门的钥匙。府试之后成为秀才,秀才才算得上最低等级的儒生。之后依次往上便是:举人、进士、翰林、大学士、大儒,以及另一层次上的玄妙境界:半圣、亚圣和儒圣。
任偕行想到前世那个教给自己诸多做人道理的亦师亦友的父亲,更是坚定了自己定要成为儒生的决心。此刻他终于想到了路上到账的金手指,迫不及待打完招呼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