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秋日的阳光落在北秦皇宫巍峨的宫墙之上，三檐四簇，一层层的龙凤雕花翱翔，栩栩如生。银白纱衣男子走在朱墙回廊，仿似一道天际划过的星辰，将侍卫宫婢的目光勾挑过去。芙蓉玉冠，明珠做的鞋履，一条紫色绶带系在腰间，衬得他更加俊美。
“慕容大人。”苻文玉身旁的韦公公收到慕容子冲回了洛阳的消息，早已到了他的寝宫前等候，闻到幽幽淡淡的香气，便就跪在地上行礼。
“你怎得会在我寝宫外？陛下呢？”
“回大人的话，陛下在慕容皇妃的寝宫用了午膳后便留那儿了。老奴听说慕容大人回来，一提脚便过来了。”
这韦公公跟了苻文玉多年，是苻文玉的心腹，话语里将宠冠六宫的自己当作星辰一样捧得至高，但实则是他苻文玉的眼线。
“韦公公，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甚是辛苦，沾染了不少灰尘，烦劳您安排沐浴更衣之事。”申辰不喜韦公公，故意找些事打发他。
韦公公笑道：“申侍卫说的事，老奴已让人在兰池备好花浴水。”
“本官有要事与陛下相商，你还是去我姐姐寝宫外守着，待到陛下醒后，再来本官这儿。”
“老奴已安排好了人，陛下一醒，就会来通知老奴。”
这老狐狸果然是盯得紧，把他们想打发他的事儿都给办了，他们也就完全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了宫门，自然有人帮苻文玉盯着，而进了宫门，这一双双的眼睛似要把他钉死在高墙之内。慕容子冲握了下拳，微微露了笑意：“公公想得周到，那就有劳公公服侍本官沐浴更衣吧。”
须臾，韦公公随了慕容子冲进兰池为他沐浴更衣。兰池是慕容子冲寝宫后百多丈处另建的院落。里头所有纱幔尽是钱金，墙上壁画正是鲜卑美图。因为苻文玉常会问他，究竟他想不想自己故土燕地，慕容子冲知晓，答想，或是不想，都合不了苻文玉的猜忌之心。故而，他就回苻文玉，他想的只是鲜卑风俗。
苻文玉就允他在这兰池的墙壁添上鲜卑族画，而他，也最爱在这兰池里折辱自己。
慕容子冲瞑目，展开双臂让韦公公为自己褪去如翼薄衫。
“大人肌如脂玉，真是羡煞老奴。”
韦公公每每见他肌肤，就似饥饿之兽，恨不得把玩起来。慕容子冲依旧瞑目，他厌恶与这人多说话，而他越是不看，那老家伙就越加兴奋地趁着为他沐浴的功夫，用那双手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大人不在这儿，可是思念煞陛下，也思念煞老奴了。”
韦公公边说，边用一丝做薄绢擦起他的胸膛。他微微往后仰去，如瀑发丝落在软枕上，口中吐着幽兰之气。
什么思念煞老奴，这样的话说出来真是让他恶心至极。这整个北秦皇宫的人，除了姐姐之外，都像秽物一样，叫他作呕。
“大人怎得不说话了？是累了吧？说来也是，这舟车劳顿的，让老奴给大人好好揉揉。”
与其说被韦公公揉捏是番享受，不若是被他乘机轻薄。慕容子冲开始将自己的思维与周围的一切隔离开来。
薰香炉升起的凝烟蕴满了整个兰池，与池中的花瓣香气混作一起，更添番特别之感。
他开始在想自己的复国计划。厚黑的宇文聿究竟会不会改变主意？他找赤霄剑做什么呢？不，不能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宇文聿身上，他还得把苻熙这枚棋子下好。苻熙，苻熙，他的心里默念过这个名字。
苻熙无辜吗？
不，他不无辜，他的父皇是自己的仇人，他身上的血是肮脏不堪的。慕容子冲微微皱了皱眉头，感觉韦公公似乎不在欺他的身，反而，一撮毛茸茸的东西在鼻下挠了挠，睁开眼，灵灵的大眼睛巴嗒地看着自己。
进宫的时候，它一溜烟地消失了会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跑进了这兰池之地。慕容子冲往旁一看，韦公公正睡在边上，美滋滋地做起了梦。
“我的美人。”
比起韦公公，这自诩皇子的山膏幼兽要可爱上很多。慕容子冲支起身子，双臂依旧摊放在池的边缘，水漫到了胸口，花瓣亦浮在氤氲的池水中。
“你把他弄晕了。”
灵灵爪子扒拉起自己的嘴巴，咯咯地笑了起来。慕容子冲见它如此，不觉从刚才的深沉中拔了出来：“美人。你仇恨的影子越来越重，可你却好想摆脱它。”
“你这小兽，尽喜欢说些胡话。”
“我可不四（是）撒谎的小兽。美人的眼里都 悒郁之色，我不想美人则（这）么纠结。”
“呵呵，见到你，再也纠结不起来了。”慕容子冲浅笑，抬抬手说道：“先容我沐浴更衣，再陪你说话。”
灵灵嗯了一声，流着口水，端起脸看慕容子冲沐浴，那色溜溜的眼睛半分都未离开。在他赤身从水中起来的时候，竟是一个激动地往后倒了过去，口水流了一地。
“美人呐……”
“呵，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不不不。”灵灵喃喃道，慕容子冲装束完毕后，鄙夷地瞧了眼地上睡着的韦公公，穿上丝履往外走去。
寝宫与兰池间是个院子，院子里种着几棵树及不知名的花草，出门之前，树上还只是长了花，回来的时候，花已凋落，而果子初见青色。今年的果子结得晚，往年的时候，它们已是酡颜醉脸，压了枝头。
“子冲。”
他突然听到一个厌恶许久的声音，微落下睫，拳头捏的紧紧，嘴唇强展出笑容，转过身来行礼：“臣慕容子冲参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平身平身，怎么回宫也不差人告诉朕？”
他真想一刀结果面前的男人，只是当他起身的时候，这一切早已掩了过去。秋风拂面，他的脸清俊如仙。
苻文玉。
浓眉大眼，两鬓有少许白发，身材魁梧壮硕，那一双抓住慕容子冲臂膀的手掌，就像两把大力的火钳，粗实得很。
“听说陛下在姐姐那儿，臣不想惊扰，故而先在兰池沐浴更衣，好去了身上的尘土后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