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冲与姐姐能得蒙陛下垂爱至今已是恩赐，陛下更是在洛阳城外为子冲建了阿房宫，子冲得此优待，又复何求？至于燕地，在陛下休养生息的政策下，也是安居乐业的景象。”
传闻秦嬴政为一女子建阿房宫，并将泰阿剑镇于阿房宫。苻文玉为慕容子冲再建阿房宫，可见其对慕容子冲的宠爱已经到了他人无法取代的地步。慕容子冲故意一提，以应对苻洛的“色衰而爱弛”的话。要说忘本，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本。
“哎，我曾劝陛下给你燕地郡县的郡守做做，不想陛下未允。平阳郡，这，陛下对你还是不放心呐。倘若，我有机会废了这郡县制度，噢，是我有机会进谏陛下，改分封予你燕地，不知子冲可有替我清君侧的想法？”
慕容子冲浅笑，什么清君侧，最终的目的都是取而代之。
“清君侧这话，莫非大司马指的是子冲？因为在陛下之侧的，都是像王丞相、大司马这样的贤臣良将，被说成佞臣的，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子冲自己了。”慕容子冲说道。
“你真是会说笑。”苻洛先是一愣，接着便大笑起来。他的话已经说的够明白，这清君侧清的是王景略。而清君之后，他们要做的事就是造反。苻文玉如今的温柔乡有慕容氏姐弟，国政有王景略，军权后继有自己的儿子。他有什么理由要废除郡县制，除非是他苻洛上台，他才会重新恢复到分封制，给参与叛变的同姓人封王。
这也是一种诱饵。
“子冲愚钝。”慕容子冲又是一笑。
苻鸿忍不住道：“慕容子冲！”
苻洛立刻按住慕容子冲的手，手上的劲道从手背上隆起的青筋便能看得清楚。苻洛抢过话说道：“此事毕竟关乎生死，成了，陛下将不再受蛊惑。若是不成，我等也是要掉脑袋的。我们这些行伍之人，都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命随时都是搁在刀剑上的。子冲不同，他虽是平阳郡守，但并不直接议政。他是陛下的臣，不再是燕人了。我们怎么能强迫他参与进来呢？”
一软一硬地要拖拉自己下水，慕容子冲看他们两人演戏，心里只是一番嘲笑。
“子冲谢大司马体恤。子冲只想安稳地享受陛下给子冲的荣华富贵，任何朝野纷争都与子冲无关。若是大司马与苻大人没什么风月之事找子冲，子冲便先行离开，免得被人发现落人口舌，给两位添了麻烦。”
“你！”苻鸿瞪圆了眼睛，苻洛虽然不悦，但也不想苻鸿惹恼慕容子冲，于是说道：“那我们也不强留你。”
慕容子冲起身行礼，宽大的衣袖掠过桌面时，脸庞掠过抹云轻风淡的色彩，如瀑青丝缀染的背影就像一位脱离尘世喧嚣的谪仙。
暗室内，浮着他的香味。
“操！竟然摆出这副姿态，叔父，我早就说这人不可靠！！”
苻鸿大骂。
苻洛摇摇头：“不简单呐，真是不简单呐。”
“我看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若是将来事成，我可是要砍下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给大家好好看看他。”
“瞧你性子。”苻洛一横眼，说道：“刚才我已说得明白，他却毫无动容之感。你觉得他会真的忘记北燕亡国的耻辱吗？别忘了，鲜卑慕容氏曾经是何等的强悍。”
“叔父的话是何意？”
“不说这了。你说查到了苻熙的下落，与我好好说说情况。”
“殿下的意思是苻洛和苻鸿两人想要造反？”慕容子冲回了住处后与丘林仪简略地说了苻洛与苻鸿找自己密会的内容。丘林仪惊愕地问慕容子冲，在他看来，苻洛与苻鸿这两只长满獠牙的鹰犬一直伏在苻文玉这魔头身旁，没有理由要造反。
“我倒是希望他们造反。”
“殿下这盘棋准备怎么下？”
“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丘林仪一脸疑云，慕容子冲的话显得很是神妙。
“苻洛毕竟是大司马，即便动用军队需要苻文玉的虎符与 传国玉玺的印，但秦国的军队里有一半以上是他们苻家氏族的亲兵。只要时机成熟，没有虎符，没有印玺也能起事。他们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这么一来，倘若苻洛在军事上占得优势，其他世族的人必然加入其中。”
“可苻洛与苻鸿得势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丘林仪不解道。
“两强相争必有损伤，到时，我们是不是就能做得那只黄雀？待得他们两伤，我只需五万兵马便可荡平洛阳。太傅，赛会时，那些燕地贵族去往洛阳的事，就交给你了。”
“嗯。燕地因受氐人们的压制，早已不满，旧世族的人都愿意为复国肝脑涂地，此番入洛阳议事，臣会确保万无一失。。”
“笈多国的使臣是不是快入秦境了？”
笈多国地处恒河流域，国王旃陀罗笈多二世喜欢远征，灭亡西萨陀普诸省，并吞马拉瓦、乌詹、普拉雅格等地，疆域辽阔，被人称为超日王。笈多国宣扬大乘佛教，约莫半年前就派使臣前往东方与各国接触。第一个接触的是周国，第二个便是北秦。
“嗯。他们这两日就该在蔡河县附近出现了。”
“好好招呼这些使臣，他们舟车劳顿，太需要休息了。”慕容子冲一眯眼，冷意蕴在眸瞳中。
“已经全部安排妥当。”
“中秋将至，我明日便要启程经平阳后再回洛阳。你也让白鸢早点上路，我已经让她想尽方法说服张玄一起去洛阳。这盘棋缺了他便少了趣味。”
“明日？臣原以为殿下今日便要回去。刚才申辰来说，他们还没有找到那女子的下落。”
“我知道。若是他们找到了，你也早告诉我了。”
“那殿下是不是要臣继续找那女子？”
丘林仪刚问完，别院有人敲门，来人正是杨氏白鸢。她今日一袭素朴的衣衫，行色匆匆，向丘林仪行礼后，便由丘林仪带着来见慕容子冲。
“殿下要找的女子在张玄那儿。”
“当真？”
“今日，白鸢照着殿下的意思与张玄说要去洛阳参加公主办的胭脂水粉赛会，让他陪白鸢一起去洛阳。他骨子里守旧，并未一口答应。中午，白鸢让儿子去他那儿玩耍，如此白鸢又可以借口去他那儿与他再说一次。他便答应了，不过说是要明日先去洵山把他爹给找回来。他偷偷与白鸢相说，那个为白鸢提出经营之道的奇异女子受了伤在他家住着。白鸢想起殿下说过那佩鱼肠剑的女子受了伤，而那奇异的女子腰间佩一柄很特别的短剑。女子佩剑本就不多，昨夜殿下一说，白鸢就闪过这念头，未想果然是同一人。那女子可是叫林然？”
“正是。”
没想到自己要找的人竟都凑在了一起，花那么多时间去找那女子，没想那女子却在张玄家。昨夜要是早与白鸢说起那女子的名字，也不至于枉费时间去找林然。
“那她身边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