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笼纱，蔡河县才落的寂静因为刀剑的声音再次被打乱。周围的店铺与家宅无人敢敞开了窗子观看外头的厮杀。偶尔有些胆大的人偷开条缝，看外头，见是县尉的人与人相斗，赶紧也关了窗。
白衣男子的武功显然更胜一筹，县尉的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嗷嗷叫疼。县尉是行伍出身，看到自己人如此狼狈，也不顾及身份，松了下身上的衣服，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双眼锁住对方。
银色的剑光晃在眼中，双方剑拔弩张的态势瞬时即将爆发。
“都退下。”
嗜血的寒光在蠢蠢欲动的时刻被一股温柔的气息吞没，银色衣袍的慕容子冲步履轻盈，月亮微闭了姿容，使得整个街道也跟着暗下。闭月羞花之容的他每每遇到月光黯淡，便忍不住心下自赏。没有人的容颜能够出他左右，那些所谓倾国倾城的女子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凋敝的牡丹青莲罢了。
慕容子冲原不想与县尉起冲突，他的目标是找到那个持鱼肠剑的女人。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单独与他相会的时候脱逃出去的。那女人是第一个，他不想再有这样的疏忽。那个飞来碎石的人究竟是谁？难道说是那女人的帮手？不，不可能。郑夫人是拿了他银两的，她分明说那叫做林然的女子只有一个人。那帮助她逃脱的人是谁？
他一定是躲在了墙外。能够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听他们对话的人，他的武功绝对不同一般。
虽然手下已经追他们而去，但他在墙壁上还是看到了溅在上面的血。那血一定是林然留下的。为了得到鱼肠剑，他必须放下傲然在上的姿态紧追那逃离的女子。没想自己的人竟然被县尉给拦截在了中间。之前，他好似远远地听到了那拉着女子奔跑的男子喊了句“大人做主呐”，声音有那么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今日还真是不凑巧，本官不知是踏过了郡界，让县尉不悦还是何样的原因，竟两次与县尉发生了龃龉之事。”
他说话的调子似乎永远让听者感觉有块温玉夹在语声间，哪怕那块温玉有毒。
“啊，哦，是郡守大人。”
那县尉也不收剑，只是表现得异常吃惊，忙不迭地向他施礼。
“本官没有向略阳郡郡守苻大人打过招呼，是因本官有皇命在身，有很多事不便交待。县尉对本官的人如此不敬，让本官不免有所疑虑是不是苻大人对本官有什么想法。”
“慕容大人到访蔡河县是敝县之荣幸。慕容大人英姿俊美，闭月之貌将天庭皓月遮蔽，蒙了下官等的狗眼，还请慕容大人宽恕。”
“狗眼不是夜晚看得更清楚吗？”
慕容子冲冷笑，苻鸿当年也是屠戮了北燕的凶手之一，他的手上沾满了自己哥哥的鲜血，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晚，他哥哥的首级高高悬挂在城墙上滴落下的血。曾经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在美丽的北疆看那成群牛羊的哥哥身首异处在自己的国都。他慕容子冲，身为北燕最后的皇子，每一夜的晚上都在想着雪耻此事。忍辱负重在自己的仇人身旁，强颜欢笑，被折辱多年，他要让这些人死得更惨。
“大人，下官是瞎了的狗眼。”
县尉的话听起来让人解恨，慕容子冲想打狗还得看主人，他刚才是分明看清楚了与自己对峙的是他的人，如果没有苻鸿站在后面撑腰，就凭他一个芝麻大小的官，连给他当人肉凳都及不上，怎么会看瞎了眼？
不过，就他那几下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刚才喝止了双方继续打斗，也是不想在苻鸿的地盘上与他起了正面的冲突。
“今日海捕文书上的人可有下落？”
“回慕容大人的话，上头交待要撤了海捕文书。”
“果然是要撤了。”慕容子冲暗笑这些人，把宇文聿的画像当作逃犯张贴在墙上，不是抬高自己，而是把自己的身份降低了。宇文聿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清楚得很。周军犯境本是野心膨胀，并不占理。北秦雨夜偷袭是兵家之法，自不能算是下作手段，更况是为了保护自己国家，但既然宇文聿失踪了，作为皇室贵胄，他们应该找到宇文聿并送回。这样来张海捕文书，只能是落人口舌。
县尉并不认识宇文聿，他见慕容子冲关心此人，难免心生疑窦。刚才那几名白衣男子在追人，不知是否与此相关。
“慕容大人，下官刚在见这几位大人在追着什么人，若是需要下官能效劳的，一定万死不辞。”
“你的人……”凤眸不屑地瞥了眼刚从地上跑起来的人，冷冷道：“能管好这蔡河县的地方就算尽职了。”
县尉脸色一落，也不好说什么，事实胜于雄辩。慕容子冲的人武功远远在自己这些废物手下之上。
“慕容大人教训的极是。”
“不要让本官在一日之内遇到你第三次。”慕容子冲话一落，县尉赶紧附和称“是”。慕容子冲侧了下身，那县尉赶紧扇了扇手与众人一起提脚离开。 街道，再次落了宁静。
慕容子冲就像一块被雕琢完美的冷玉站在街中央，风过脸庞的时候，掠过一层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穿着白色衣袍的几位俊美侍卫站在两侧，这些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的贴身侍卫，他们每个人都有锥心泣血的仇恨与难以启齿的耻辱历程。不过，快了，鱼肠剑的出现带来了希望。
“你们连一个受了伤的女人都抓不到。”慕容子冲说道。
“殿下，那女人跟着的男人太诡异了。”申辰禀道。申辰的父亲是慕容子冲父皇的贴身侍卫。当年苻文玉杀入北秦皇宫的时候，申辰正巧在师门习武。申辰的父亲被苻文玉亲手斩杀，申辰的姐姐是慕容子冲哥哥的宠妃，惨遭侮辱后曝尸都城。申辰回到北燕都城时，亲人受辱而亡的消息险得将他击溃地自暴自弃，成日混在赌坊酒馆麻痹自己。直到两年后，慕容子冲重新找到他，给他复仇的期冀。因而，但凡没有北秦人的时候，他与其他侍卫都称呼慕容子冲为殿下。
“县城宵禁，蔡河县只有南北城门，城门那么高，那男人就是再诡异也不可能带着一个受伤的女人走。 所以，……”